“她不得不那麼做!”
斯特蘭奇拔高了嗓音,手中的維山帝之劍像是火苗一樣跳動了一下:“明明是你曾經親口告訴我她一個人鎮守著這個世界度過了幾百年的時間,你告訴我要做好這些準備,甚至要為了庇護這顆星球奉獻終生!”
斯特蘭奇的呼吸呼吸急促,從單薄的法師外袍上都可以看出胸腔的翕動:“你明明是我們中覺悟最深刻的那一個。”
幾隻地獄犬在岩石之下不安地拱動,費爾南多皺了皺眉毛,一抬手指加劇了這塊岩石的重力,頓時那些嗚咽著的犬吠瞬間消散。
“說得不錯。”
莫度甚至還點了點頭:“連你都知道,我才是你們當中對這件事認識最深,覺悟最高的那一個。”
他的眼睛直視著斯特蘭奇,眼底糅雜著複雜的情緒。
“我曾經願意為了守護這顆星球而奉獻生命,願意為了探尋魔道和根源而付諸一生,願意為了古一的一個命令就去竭儘全力。”
他輕輕說道,聲音裡帶著懷念:“我每天都在儘可能地恪守規矩生活,拚命地修煉,哪怕是從古一手中得到了生命法庭之杖的那一天也如此,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緊接著,他的態度急轉直下:“那麼又為什麼,被遴選成為至尊法師會是你呢,斯特蘭奇?”
——那麼我這些年的努力和奮不顧身又算得了什麼呢?
呼嘯而去的雪風當中,史蒂芬·斯特蘭奇麵對著莫度啞口無言。
他其實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在那個時間節點上,古一選擇了自己。不可否認,他成為一名維山帝的法師有著偶然的因素,卡瑪泰姬裡有不少苦修者都和他一樣,是因為各種各樣走投無路的原因才來到了這裡,據說那位天賦異稟的師兄卡西利亞斯更是被擔架抬進了卡瑪泰姬,那個時候他甚至都無法自主行走。
緊接著一切境況急轉直下,他就像是被一連串的事件推擠著一般被迫不斷前進,古一法師留下寥寥數語就離開人世,更大的危險傾軋而來,而義無反顧庇護在自己身前的那個肩膀,單薄得令人觸目驚心。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拖拽著他向前奔跑而去,甚至來不及去細想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逐漸接納甚至主動將至尊法師的責任擔在了肩上。
但麵對著卡爾·莫度的詰問,他確實什麼都說不出。
對方準備了比他更長的時間,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有著更為沉痛的覺悟。似乎除卻那一點天賦之外,他在麵對一個基本功更加紮實的——維山帝的繼承人。
但這不是傷害那十三位法師的理由。
神經外科醫生雙手虛握成拳,兩個圓環狀的魔法陣在拳心緩緩旋轉。
“沒錯,你現在看上去終於像點樣子了。”
莫度虛假地稱讚道:“看來這幾個月裡你還學了不少東西?”
斯特蘭奇的習慣就是見招拆招,很少有主動攻擊的時候,更主要的是麵前的這位曾經的師兄仍舊帶著讓他熟悉和信賴的麵孔。
他聽見對方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開口宣判。
如果我們之間的差距是魔力容量的話,我已經攫取了不少無用的法師們的力量,它們的魔力和我合流到了一起,和你相抗衡綽綽有餘。
如果說我和至尊法師的差距在於生命長度的話,那麼梅菲斯特已經允諾了我無窮無儘的生命,和幾乎不會損毀的強悍身軀。
卡爾·莫度伸出手,漆黑色的魔力從手掌心開始蜿蜒而出,逐漸凝實,彙聚成一柄黑色的魔力之劍。他看上去頗為隨意地將劍鋒斜指在地麵上,渾身上下的肌肉卻繃得很緊,隨時隨地都能夠做出反擊。
“斯特蘭奇,交出你的阿戈摩托之眼,卸下至尊法師的位置,我才是更合適的那個人。”
場麵一度很凝重。
直到凝重的氣氛被在場的唯一一個圍觀群眾徹底打破。
費爾南多刷地拔出了自己的三.棱.刺,寒光閃爍的武器尖端纏繞著一絲魔力的火線:“說完了嗎?”
“我沒有史蒂芬那麼耐心。”
費爾南多抬起下巴:“是不是解決掉你,我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化學作業還剩下一點沒寫完。”
還沒等對方反應,轉瞬之間,萬千魔力的集束炮像是流星雨一般從費爾南多的身後傾瀉而出,隻一個人就將魔力用出了分裂式彈頭的效果,然而濃煙散儘之後,哪怕小臂上被炸出了一個肉眼可見的窟窿,莫度的表情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暴露出的肌肉和累累白骨正叢生出新的肉芽,它們虯結著連接在一起,很快整片皮膚就恢複如初。
“源自於地獄的不死性。”
斯特蘭奇皺起眉頭嘖了一聲:“你將靈魂賣給梅菲斯托了。”
雖然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早就已經提醒過他這一點,但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從氣息上就足夠冰冷和邪惡的魔力波動,斯特蘭奇還是覺得有些透骨生寒。
“活著幫他做些事,或者死了之後交付自己的靈魂,那又有什麼區彆呢?”
莫度自嘲般地一笑:“既然古一法師都已經這麼做了,而你身後的那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是混沌之海的眷屬——斯特蘭奇,你如今為了學習魔法已經將自己的時間加速過多少次?哪怕你已經夜以繼日地進行學習,哪怕你放緩自己相對於他人的時間流速,這也隻會讓你自己變得比其他人衰老得更快罷了,或許你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使用這種手段來實現魔術層麵上的彎道超車,但這樣的辦法能讓你堅持多少年?”
幾十年,或者近百年?
你將會以比周圍所有人都要迅速的速度老去,甚至來不及尋找自己的下一任繼承人。
最終,地球將從一個耄耋之年的糟老頭子手中失守,重新變得毫無保護,遭無數個平行宇宙所覬覦。
“那又怎麼樣,如果他不想的話,我可以——”
費爾南多下意識就想要搶白,結果這句話卻被莫度再次截住。
“這是兩位維山帝的魔法師在對話,混沌法師。”
卡爾·莫度看了他一眼:“如果沒什麼彆的要緊事的話,你現在就已經可以回去了——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甚至可以幫你開一個聯通紐約的傳送門。”
你在說什麼蠢話?
頂著費爾南多難以言喻的目光,莫度滿臉無謂地解釋道:“我知道古一和你之間的契約,斯特蘭奇曾經也給我說過這件事。”
“她要你庇護未來的‘至尊法師’的安全,而這個承諾止於對方成為獨當一麵的至尊法師之後,也就是說,這個契約隻是針對著阿戈摩托之眼的持有人兼卡瑪泰姬的執掌者,針對著那個位置,而非特定的某個人。”
莫度仔細辨認著對方的表情:“而如果我成為了至尊法師的話,你立刻就可以從這種單方麵契約的鎖鏈之中解放了,費爾南多·卡奧斯。”
古一她隻是用了一個拙劣的謊言來欺騙你給她打工,莫度憐憫地說道,而隻要我在這個時刻替代了斯特蘭奇的位置,你立刻就會恢複自由。
魔法師亦或是妖精的契約無法違背,但可以曲解,這在神秘學的角度上毫無錯處可言,完全是成立的。
斯特蘭奇的呼吸一滯,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紅發魔法師,對方的長發在南極洲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在雪山之中就像是一簇搖動的火焰。火焰無聲燃燒著攫取空氣當中的含氧量,讓他覺得之前被壓抑下來的高原反應都鋪天蓋地般襲來。
氧氣不足矣填充和慰藉肺部,他覺得自己體內的每一個血紅細胞都在渴求著救贖。
他們的聯係已經很少很少,隻剩下搖搖欲墜的魔法契約,醫生與患者同學的淺薄關係,聊勝於無的塑料導師和學徒,以及無法說出口的單方麵的旖念——而橫亙在這之間的,還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漫長時間。
“我知道你什麼都不在乎,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判斷出來了,你是那種連魔道本身都可以忽視的魔法師,隻有拋卻一切的瘋子才會去選擇混沌魔法。”
莫度咧嘴一笑,視野鎖定了麵前的魔法師,雖然佩戴著鳥喙麵具的他辨認不出費爾南多的表情,但他知道接下來的這句話一定會成功地讓對方動搖:“我也看過維山帝之書,卡奧斯,看過那書的不止斯特蘭奇一個人。”
“那書上說,維山帝的白魔法,是擊潰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