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 / 2)

原來竟傷得這麼重,虧得張家還有臉拿那一個耳光說事!

黃父上前扶住椅子,濕著眼睫小心翼翼抬出門,薑雲滄走在後麵,向張玖點點下巴:“張三。”

張玖怕他,又不敢不過來:“雲哥有什麼事?”

“再敢有下次。”薑雲滄盯著他,隻說了一半,沒有再往下說。

張玖還在等下文,薑雲滄突然一大步走過來,肩膀一撞,張玖隻覺得身子一輕,驚叫著飛了出去。

噗通!他從廳裡飛出去,掠過走廊,重重摔在台階下麵,張玖哎喲一聲,覺得從腰到屁股像是從中折斷了似的,癱在地上老半天掙紮不起來,張侍郎兩口子嚇了一大跳,飛跑出去一左一右扶他起來,薑雲滄不緊不慢跟在後麵:“實實在在是失手,不小心碰到了張三,張侍郎不會怪我吧?”

竟是把方才張玖說的話原樣奉還了。張侍郎恨得咬牙切齒,又不得不答道:“不會,不會。”

“那就好。”薑雲滄按著刀,目光冷冷在張玖臉上一晃,大步流星地走了。

“爹,”張玖疼得齜牙咧嘴,“你就這麼讓薑雲滄走了?他實在是欺人太甚!”

啪,張侍郎甩了他一個耳光:“還不都是你闖出來的禍事?沒用的東西,我這張老臉都讓你丟光了!”

出得門來,蒲輪車載著黃靜盈,薑雲滄騎馬跟在車邊,向黃父說道:“叔父,張家如此險惡,難道真不考慮上次說的事?”

黃父知道他說的是和離,歎了口氣:“談何容易!幾輩子的體麵,以後的風言風語,再者還有歡兒,沒滿周歲的孩子,怎麼能離了娘?”

最棘手的,就是歡兒。和離什麼的他想想辦法總能成事,但歡兒姓張,還從沒有先例可以由女家帶走的。薑雲滄沉吟著:“我去想法子,總之不能再讓阿盈受苦了。”

入夜時林正聲終於蘇醒,沈浮也得知了黃靜盈受傷,去薑家養傷的消息。

更漏漫長,沈浮坐在書案前,眉頭緊鎖。

不知道黃靜盈醒了沒醒,若是醒了,薑知意此時必定忙前忙後,悉心照料,若是沒醒,她必定要為著好友的遭際,難過得無法入睡。

從前他看見那些為著旁人的事牽腸掛肚的,總覺得難以理解,直到如今,他從真真切切的理解了世間這一種情感。

原來,如果真心關切另一個,那麼這個人笑,你會跟著笑,這個人哭,你會跟著哭,甚至比自己難過的時候,更要苦上百倍千倍。

原來情之所鐘,真可以讓人一瞬天堂,一瞬地獄。

沈浮起身走到廊下,抬頭望著清平侯府的方向。

漆黑的夜空沒有月亮,繁星茫茫,不知此時的她,睡了嗎?

“大人,”龐泗追出來,“李易和白勝突然發作,情形有些不對。”

沈浮心中一凜,急急回去看時,李易一張臉漲得青紫,捂著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滾,朱正拿著銀針想給他刺穴,可又百般按不住他,忙得滿頭大汗:“應該是藥性突然發作的緣故,那個藥有問題。”

再看白勝,也是一聲聲慘叫著滿地打滾,沈浮垂著眼皮。

這藥,有問題。好個狡詐的白蘇。

梆,梆,梆,三更梆子敲響,子夜時分。暗室的門無聲無息開了,沈浮看著昏迷在牆角,一動不動的白蘇:“把人弄醒。”

侍衛上前,一盆冷水澆下去,白蘇打了個冷戰,悠悠醒來。

燈火勾勒出沈浮的身影,後背映著燈火明亮,麵前沉在暗室的黑寂中:“白勝吃了藥。”

白蘇怔了下,隨即笑起來:“原來大人讓他吃了呀,他那麼個人,活該受這麼一番折磨,大人待我真好。”

折磨。而不是死。沈浮不動聲色:“子夜,藥力發作。”

“大人真聰明。”白蘇扶著地慢慢起身,理了理蓬亂的頭發,拍掉身上的水,“這個藥也不是誰都能吃的呢,熬得過去的,如願以償,熬不過去的呢,也就隻好死掉。七竅流血,渾身上下從骨頭縫裡往外頭透著疼,疼得跟全身的骨頭都斷了似的,有時候能拖上三天三夜,也就得疼得叫上三天三夜,死得可慘了呢。”

沈浮在明暗飄搖中看著她:“為什麼不殺莊明?”

白蘇動作停住,她終於不笑了。

沈浮隔著門,平靜地看她。這麼多天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在白蘇麵前提起莊明,當時白蘇隻是個十一一歲的小姑娘,哪怕如今磨煉得再狡猾老練,對於那段時間的經曆,總是難以放過去的吧。

以她的如今的行事來看,她不可能放過莊明。

片刻後,白蘇又笑起來:“大人真是無情,專門紮人痛處。”

她雖然在笑,但笑容勉強,這個莊明,必是能破開她盔甲的一把刀。“如何確保不死?”

“沒有法子呢。”白蘇輕輕笑著,“全看命。”

“你當初,看見過彆人服藥。”沈浮盯著她,“你有不少跟你一樣的同伴。”

白蘇心中一凜,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雙眼。她什麼都沒說,他卻憑著蛛絲馬跡推測出來了,子時,還有她那些夥伴,都說沈浮銳利如刀,果然是個可怕的對手。

白蘇保持著笑容:“這藥方流傳了那麼多年,總會有人試,總會讓我看見幾個。”

她說的,是假。她有同伴,她見過同伴服藥後死去的慘狀,所以才能準確描述出服藥後的慘狀。她此時眼神閃爍,笑得不自然,她想蒙混過去。

這些死去的同伴,也將是揭開她秘密的一把刀。沈浮慢慢說著,吐字清晰:“莊明從南越調任韓川,你在韓川找回白勝,也許從那時候,你就在籌劃回京,你需要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所以必須把白勝找回來。莊明沒有再糾纏你,相反,據說他相當厚待你們一家。莊明在南越任上口碑極差,曆年考評都是中下,是以任職多年,隻是平調到同樣偏遠的韓川。人的本性極難改變,莊明到韓川後,卻肯放過你,甚至厚待你……”

“閉嘴!”白蘇突然暴怒。

沈浮看著她,她頭上身上濕淋淋的,她清麗的五官有些扭曲,她積極呼吸著,壓不住的恨怒:“你給我閉嘴!”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失態,莊明,果然是破開她盔甲的一把利刃。沈浮沒有閉嘴:“你不殺莊明,必定有緣故。你在韓川翻身,有足夠的能力殺他,你卻沒有動手。除非,你受製於他,這個藥,跟他有關係。”

白蘇粗重的呼吸伴著他冷淡的語聲,少傾,白蘇低頭,自嘲的一笑:“大人真是我遇見過的,最難纏的對手。”

“這個藥,是莊明逼我吃的,他找到了嶺南的巫書,他有野心,想以此控製彆人,他逼著我和幾個女孩子一起吃了這藥,那幾個女孩子都死了。這個藥本身就是毒,服藥之後每年必須吃解藥才能不死,莊明有解藥。”

許久沒得到回應,抬頭時,沈浮已經在門外:“明天子時,送你去刑部大牢。”

白蘇張了張嘴,不懂他為什麼不再追問,不懂他這句話是要如何,眼睜睜看著門在眼前鎖上,四周重又陷入黑暗。

門外,馬秋鬆一口氣:“總算招了,大人英明!”

招了麼。以白蘇方才流露的強烈恨意來看,就算莊明握有解藥,她也不應該為他遮掩這麼久。“再看看吧。”

“明天還要不要繼續讓李易和白勝服藥?”馬秋問道。

“繼續。”

唯有繼續服藥,才能驗證藥方的真假,驗證白蘇的話。沈浮回頭,看著黑沉沉的走廊上與牆壁溶於一體的暗室門,莊明,這個人身上,必定還有秘密。

一天眨眼即逝,看看又是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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