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2 / 2)

沉浮又不說話了,時間一點點過去,孩子沒有再動,大約是睡著了。沉浮舍不得鬆手,又不得不鬆手,他已經耽擱了太久,會累到她。慢慢直起蹲得酸麻的腿,看了眼案上的香篆鐘。

薑知意跟著看過去,已經燒了小半圈,將近半個時辰了。她竟沒怎麼注意到:“你該走了。”

是該走了,她身子不方便,陪他這麼久一定很辛苦。沉浮上前想要攙扶薑知意:“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必,”薑知意喚來丫鬟,扶著慢慢起身,“你回去吧。”

沉浮送出門外,看她在灰暗的天光下慢慢走過前庭,穿進月洞門往裡,看不見了。那兩年裡,每次他離家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她守在廊下眺望的目光,那時候她心中的留戀,與他此刻,大抵是相同的吧。

許久,沉浮懶懶轉身。他欠她實在太多,就算用儘餘生償還,也還不清,更何況他的餘生,也許隻剩下短短兩個月。

回到官署已是入夜,沉浮喚來朱正:“取心頭血後,有沒有法子能夠不死?”

他不怕為她而死,可現在,在親手摸到孩子後,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他還沒親眼看過孩子,還沒有抱抱他親親他,他還要慢慢償還欠她們母子的,他多想有兩全之法,讓他能陪著她守護她,看著他們的孩子一天天長大。

朱正躊躇著,不敢抬頭:“還在找。”

這小半年裡各種有關嶺南巫藥的醫書找了不下百本,稍微有可能了解的醫者他和林正聲也都請教過,可巫藥太過隱秘,並沒能找到確保取血而不死的法子。想來也是,就算沒有巫藥,放掉全部心頭血也保不住性命,更何況還吃著巫藥,還一直都是加量服用?

朱正有心安慰幾句,又知道沉浮從來都要聽實話,那些話便沒說出口,許久,聽見沉浮道:“下去吧。”

朱正抬頭,看見他沉沉的眉眼,平靜中隱藏著哀傷。

朱正走後,沉浮枯坐許久,起身拿出一個冊子。

厚厚的幾十頁釘在一起,分成幾個門類,財產人事往來等等,前麵十幾頁已經寫滿了,是他全部的銀錢、地產、房產。沉浮提筆,在新頁上開始書寫。

在取血之前,他得把一切安排妥當,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有可能不利於她和孩子的因素還很多,他必須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儘可能為她的將來掃平障礙。

筆尖落在紙上,沙沙輕響,沉浮邊寫邊想。眼下她最擔心的是西州戰況,戰火一起,經常會延續半年一年,但她馬上就要生了,無論如何,他得在她生產之前,給她帶來好消息。

目光落在牆上的西州地圖上,明天早朝時,薑雲滄擅自出兵的消息就會公布,到時候,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他得鎮住,薑雲滄在前方拚殺,後方絕不能斷了他的歸路。

接下來的幾天,各種消息源源不斷傳進薑知意耳朵裡。朝堂上一直在彈劾薑雲滄,違抗軍令是重罪,薑雲滄率軍出城後又一直沒有消息,有人懷疑他會像金仲延一樣投靠坨坨人,主張立刻扣押清平侯府所有人作為質押,防止薑雲滄叛變。

最後是沉浮力排眾議,以性命和左相之位為薑雲滄擔保,謝洹又暗地使力,如今各地籌措的糧草還在源源不斷地運往西州,顧炎也得了旨意,一旦發現薑遂和薑雲滄的蹤跡,必須出兵接應,不得遷延。

“多虧了陛下英明,”林凝歎道,“也多虧了沉浮。”

薑知意默默聽著。沉浮雖然一直與哥哥劍拔弩張,相看兩厭,然而在大事上,他從來都不會含糊,他這個人從來都是公私分明。

紅氈簾子一抬,齊浣跟在丫鬟身後走了進來:“鄉君近來覺得怎麼樣?”

謝勿疑臨走時留下他繼續為薑知意診脈,他來了多次,各處都混得熟了,他又是個開朗愛說話的性子,此時放下藥箱,伸手在炭盆上烤著,笑道:“我看鄉君的氣色越發好了,是不是侯爺那邊有消息了?”

“還沒有呢,”林凝含笑讓座,“這幾天一直都在打聽。”

“夫人和鄉君吉人天相,再過幾天準能收到捷報。”齊浣在薑知意對麵坐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鄉君這肚子長得有點快啊,近來得稍稍控製一下,免得孩子太大了不好生。”

他搓了搓手,讓手指暖和起來,這才搭上薑知意的手腕,正要聽時,外麵腳步響動,跟著丫鬟來報:“沈相來了。”

齊浣不敢托大坐著,連忙站起來,不多時從窗戶裡看見了沉浮,他在門前脫了雪氅,進門也不靠近,隻在角落的火盆近前站著:“西州有消息了。”

薑知意心裡一緊,急急問道:“怎麼樣?”

沉浮依舊站在火盆跟前,他很想過去她跟前,但天好像要落雪了,又潮又冷,他怕身上的冷氣撲到了她。正要回答,餘光瞥見了邊上的齊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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