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2 / 2)

想到這兒,駱枳就覺得自己似乎也該識相點,彆回駱家去叫所有人心煩。

可一時之下,他好像又想不出自己能去哪。

往常要是沒法回家,至少還有公司可去。

駱枳在辦公室放了張單人床,處理工作困了就倒頭睡一會兒,睡醒了就繼續灌著咖啡加班加點,太累了就玩一會兒吉他。

倒也不是真有這麼日理萬機,隻是日子被塞得這樣滿當,腦子裡就沒有空隙。

沒有空隙,就不會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東想西想。

就不會覺得難過。

駱枳現在其實也還好,比起難過,他更明確的感覺其實是“茫然”。

忽然就沒事可做、沒處可去的幾乎能把人淹沒的空白的強烈的茫然。

趁著這份茫然還沒開始侵蝕他的行動能力,駱枳係好安全帶,發動了車,開出那一片刺眼過頭的明晃晃的白亮日光。

駱枳開著車在市區裡繞了幾圈,找了個停車場泊好,準備去隨便買兩件衣服先換上。

都說人靠衣裝,似乎也確實有些道理。

駱枳的長相其實非常出挑——想也知道,能隱瞞身份跟家世、隻靠著一張臉一把吉他從選秀節目裡所向披靡地殺出一條血路,至少也是能頂得住高清特寫的水準。

至於後來是怎麼風向陡變,大眾的審美似乎都跟著八卦風向走,在他用家世壓人、威脅逼迫節目組開綠燈、打壓其他無辜素人選手黑料雲雲像模像樣地傳遍全網後,“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駱枳奇醜無比嗎”這種明顯眼瞎的帖子就經久不衰,隔段時間就要被挖墳踩一踩……這些事就沒有必要再多回想了。

駱枳自己倒是不怎麼在乎這些。

黑紅也是流量,他靠著一路打得硝煙四起的熱度讓人記住了淮生娛樂,拉扯起來了瀕臨倒閉的公司,捧起好幾個當家藝人,倒也算有舍有得。

……

隻不過就單論這一會兒,駱枳實在很難和什麼更好的形象掛上鉤。

那件風衣上不是血就是泥,早就沒法穿了。他索性直接扔在車上,沒帶下來,準備等回頭送去乾洗店處理。

駱枳這會兒沒耳鳴,雖然頭還有點暈,但也還在習慣了的範圍內。

他進了商場,叫空調吹著,身上卻依然一陣一陣地出冷汗。

這件襯衫已經浸得透濕過好幾次,領子軟塌塌趴著,袖口染了血,褲腳也沾得滿是灰塵。

駱枳自己都覺得有點狼狽。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事不關己地想了一會兒要是這麼拍幾張照片,掛到網上,會不會有恨他到入骨的黑粉花錢來買。

幸好沒叫什麼熟人看到。

駱枳閉了閉眼,食指中指並攏,用力按了兩下眉心。

他正在回憶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忽然隱約聽見有人叫自己,聲音是從左後方傳過來的,模模糊糊聽不大清內容。

……

但那道聲線,駱枳卻很熟悉。

駱枳正要轉身離開,那道人影卻已經快步從他身後追上來,抬手攔住了他。

駱枳身形頓了頓,抬起眼睛:“塵白哥。”

如果給他一道題,讓他在五秒內答出最不想在這種地方見到的人,大概就是任塵白。

任塵白是駱枳為數不多的發小。

因為駱夫人一見到駱枳就會劇烈發病,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駱枳都一直被寄養在任家。

任塵白的母親是駱夫人的閨蜜,兩個人在小時候最為要好,愛屋及烏,任母也也一直很疼愛小駱枳。

後來,任塵白的母親因病過世,家裡事情太多,這才把駱枳送了回去。

寄住在任家那段時間,大概是駱枳過得最輕鬆幸福的幾年。

任塵白比駱枳大了兩歲,已經接手了家裡的生意。他性情溫柔沉穩,對誰都很和氣,也一直因為母親的遺願幫忙照顧駱枳。

從小時候起,駱枳就很信賴和親近任塵白。

他把對方當成自己的榜樣,當成最想親近的人。

小駱枳悄悄在日記裡寫,長大還要和塵白哥住在一起,要和塵白哥還有任叔任姨做一家人。今天做了三份點心,不好的自己吃,最好的給塵白哥。

駱枳是真的這麼打算過。

……在他發現還落了一樣點心,興衝衝捧著去追任塵白,卻在跑到門口時看到遠處的任塵白像是丟什麼格外叫人嫌棄的垃圾一樣,蹙著眉把那一盒點心隨手丟給路旁的流浪狗之前。

在那之前,駱枳一直都很想長成像塵白哥這麼好的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