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火不論什麼時候都是亮的。
直到連自身也當做燃料,終於徹底耗儘完全冷寂下去之前,那團火都亮得叫人以為他自由。
娛樂的經曆,他不知該怎麼同駱熾解釋,向後退開,回身看向明危亭。
祿叔。明危亭說,我沒準備解釋。
明祿怔了怔∶先生?
明危亭輕輕搖了下頭,他半蹲下來,看著駱熾的眼睛;火苗。
他沒準備要為這件事找理由解釋。
錯誤就是錯誤,即使有再多陰差陽錯、再多料不到和來不及,都不存在意義。
他應當在那天下船,即使不下船,也應當在後來找機會去和郵輪上的客人討教,要怎麼做好一個粉絲、怎麼追星。
他既然要做駱熾的粉絲,就應當早去弄清楚駱熾的身份,應當去了解駱熾的經曆。
他不該因為那團火太過熾燙明亮,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團火是完全自由的,不該受到任何多餘的束縛,不該被困在方寸間的一艘遊輪。
對不起。明危亭低聲說,怎麼會有我這麼差勁的粉絲。
駱熾還沒回過神,他還等著明危亭誇自己吉他彈得好聽,好不容易才聽懂新的對話,眨了下眼睛。
駱熾一點一點搖頭。
對他來說,這樣的邏輯還有些複雜,駱熾花了些時間才跟上來∶不對。
不對。駱熾慢慢地說,影子先生。
明危亭抬起頭,迎上他的眼睛。
駱熾的眼睛裡映著他∶你是我的粉絲。
明危亭能理解他的意思,點了下頭∶我是你的粉絲,我在追你——
駱熾已經記得很熟,接過話頭幫他說完∶的星星。
他看著明危亭,輕輕抿了下唇角∶十年前.…..
十年前。駱熾有點緊張地攥了下拳,我酷嗎?
明危亭微證。
他幾乎沒想過這會成為一個問題,所以他在這個問題裡怔了短暫的半秒鐘,然後他立刻回過神,毫不猶豫點頭。
非常酷,看一眼就不會忘。明危亭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耳垂,我在船上想,怎麼會有這麼酷的人。
駱熾非常明顯地鬆了口氣,他彎起眼睛,用力點了下頭∶那就行了。''
我們隔著海。駱熾說,星星要夠亮。''
他忽然回頭去找,發現摸了個空,神色漸漸顯出些茫然。
明危亭扶住他∶找什麼?
遙控器。駱熾低聲說,我記得,這裡有投影…
他記得客廳裡曾經有一個超級大的熒幕,有投影儀,幾乎有看電影的效果,他在那裡麵藏了很多盤錄像帶。
駱熾被明危亭伸手扶著,轉回身仔仔細細找了一圈,然後果然在沙發的縫隙間裡找到了熟悉的遙控器。
明祿鬆了口氣,不著痕跡退開。
好在投影和錄像帶都沒有被清理,他們重新換過一塊熒幕,隻不過時間太緊,還沒來得及查看那些錄像帶的內容。
明危亭按照駱熾的指導,找出一份標了數字的錄像帶裝好,調整好幕布和投影儀∶是什麼?
駱熾的耳根有點紅,用力抿了下嘴角。
明危亭沒等到他的回答,拿過遙控器,試著按下播放鍵。
光束忽然亮起來,明晃晃地打在熒幕上。
明危亭已經補習過駱熾參加的所有節目,一眼就認出這是哪一期,回過頭正要開口,卻又看出不同∶畫麵不一樣。
駱熾點頭∶是母帶。
明危亭放下遙控器,坐到他身邊。
他坐在駱熾身邊,和他一起看不含惡意剪輯、沒有不懷好意的修音,最真實完整的現場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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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熾那時候才二十歲———或者連二十歲也沒滿。
反正已經好些年不過生日,而當他不做小駱總的時候,把襯衫領帶換成造型簡單的T恤,抱著把吉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更小。
觀眾池幾乎是漆黑一片,舞台也是。駱熾抱著那把吉他跳上舞台,跳進唯一的光束裡。
從他那把吉他裡淌出來的調子有種近乎奇異的柔軟和明亮,背景音非常簡單,沒有多餘的配樂,和音隻有海風和潮水的漫湧。
過了前奏,樂音迅速變得活潑熱烈。那是種濃鬱到叫人幾乎喘不過氣的熾燙的熱烈,那些熾烈無遮無攔地灌進胸口,像是在夜空和海麵同時綻放的絢爛到極點的花火。
漆黑的觀眾席亮起打分的星星燈,一眨眼就連成一片光海,人們給他用掌聲打節奏,有人朝他用力揮手和鼓掌。
駱熾的眼睛閃閃發亮,他轉過身,下意識開口∶姨一
他的肩膀忽然定了定,胸口慢慢起伏,手指一點一點蜷起來。
明危亭正專注地看著那些畫麵,他察覺到駱熾的異樣,側過身輕聲問∶怎麼了?
駱熾輕輕搖頭。
他像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眨了兩下眼睛,又彎起來。
駱熾慢慢開口∶影子先生。
明危亭已經轉到沙發前,半蹲下來,專注地看著他。
駱熾第一次參加節目,抱著吉他想要跳下去,被現場的編導慌忙攔住。
駱熾停在舞台的邊緣,和那些近在咫尺的笑容和伸出的手隻有幾米遠。
他抱著他的吉他,因為體力的大幅消耗輕喘著,新奇而專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等我好。駱熾輕聲說。
駱熾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在對誰鄭重地承諾∶酷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