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if線(一)逃跑(1 / 2)

駱家送來的那個男孩已經在醫院住了三天。

聽說是被親生母親從二樓陽台給推了下去———駱家主那麼要麵子,這種事當然不可能主動叫外人知道。

是那家人在病房裡吵得不可開交,保安和值班醫生趕去阻攔勸說,在門外無意聽見的。

起因居然是那個孩子想要解釋清楚,不是自己弄丟了妹妹。

那位駱夫人的事倒是傳得很開,連新聞也報道過。做母親的丟了兩個孩子,因此受了不輕的刺激,生了場大病,連神誌都變得不太清楚。

聽說駱家人後來帶她輾轉過不少醫院,治療始終都沒有什麼進展,後來還是又領養了一個孩子,狀況才終於有所好轉。

很多人因為這件事,都歎息丟了孩子的母親不容易。所以每次聽到駱夫人喋喋不休地說著那天兒子不聽話亂跑、和妹妹一起叫人拐走了的事,也都不好再多說什麼。

可換了誰也不可能想到,那位“愛子心切”的所謂母親,嘴裡竟然沒有一句實話。

瘋瘋癲癲的受害者原來是推卸責任的罪魁禍首,到現在連句承認的話也不敢說。倒是能因為被弄丟的孩子一句“不是我弄丟的妹妹”,就發瘋到把親生的兒子從二樓推下去。

這家人起初甚至還想隱瞞這件事。

聽說那位駱家主火冒三丈去查真相,也不是因為心疼兒子,是為了談一筆生意,急著把這個孩子帶出去見人。

"後來查清楚了。那孩子才是被弄丟的。要不是當哥哥的,那個小女孩兒也不可能回來。"

主治醫生給駱枳做完檢查,回了辦公室,低聲跟同事聊∶“那天吵得就是這個——那個駱家主發現被妻子騙了,發了好大的脾氣。”

“說謊是不對,這種事本來也不難查吧?”同事敲著鍵盤,聞言聳了下肩,“到處都是監控。但凡不是刻意回避,他們那種家庭隻要想查清楚,還不一查就查到了。”

“再說了。就算是一個七歲的孩子領著妹妹跑丟了,又是多大的罪過了”

同事轉過來,把檢驗科剛送來的報告給他∶“值得這麼多成年人看著一個孩子被傷成這樣,還不管不顧,叫他為了他媽心情舒暢就自己忍著"

這些事都是人家的家事,他們當然不好多說什麼……但被送來的男孩可不止是摔到了頭這麼簡單。

因為那些經曆落下的舊傷也就算了,身上那些新添的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家人現在又擺出一副剛知道了真相、追悔莫及滿心歉疚的樣子。可要是那位駱家主不為了談那筆生意惱火、沒去查真相,這件事說不定就和駱枳身上其他那些傷一樣,又被隨隨便便遮掩過去了。

同事問“那孩子還是不說話”

"什麼都不說。"醫生搖頭,"醒來以後就這樣,光是往窗外看。"

駱枳剛被送來的時候情況非常差。從二樓摔下去撞到了頭,雖然僥幸因為人一直昏迷著醒不過來。

因為駱枳始終沒有自主意識,去拍片子做進一步檢查的時候,又意外發現了腦內的病灶。

病灶的範圍還很小,不可能對身體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腦震蕩也不至於讓人昏迷不醒。他們到最後還是推測,那個孩子可能隻是不想醒過來。

因為實在有太多事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所以寧可一直這麼睡著。

駱枳一直昏迷到第三天才終於睜開眼睛,但也從沒說過話,隻是沉默著任人換藥。隻要有機會坐起來,就會靠著窗戶往外麵看。

“是不是

在等人”同事猜測,“他能平平安安長這麼大,不像是那家人照顧的。”

“說不準,反正那家人把他看得很緊,生怕他跑了。”

醫生也不清楚,卻還是歎了口氣∶“看那些人弄出來的架勢,剛得知真相幡然悔悟,怎麼不得親手照顧他一段時間"

醫生歎了口氣,正要換衣服準備下班,右手忽然停頓了下,從白服口袋裡摸出了張被疊成小方塊的紙條。

紙條相當不起眼,上麵用鉛筆工工整整寫了一串數字,看起來像是電話號碼。

醫生把那張紙條放在桌上,和同事仔細看了半天,才認出最後那個已經被蹭得模糊的字是“任”。

醫生和同事交換了個視線,誰也沒說話,彼此的神色都有些遲疑。

那個男孩還在病房裡,一動不動地對著窗外等人。

……

駱枳對著窗外等人。

窗外的陽光亮得有些刺眼,他睜著眼睛,額頭貼在玻璃上,視野裡隻有一片白亮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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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同他說了幾次話,他才在劇烈的耳鳴聲和眩暈裡回過神。

駱枳慢慢眨了下眼睛,轉動視線,看向床邊的人。

他認得出對方是他的大哥——這次受傷醒過來後,對方不再像過去那樣,不論什麼時候都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是他欺負了簡懷逸、惹惱了母親,把他照顧得很周全仔細。

聽說父母在為他的病到處找醫生,聽說在他昏迷的時候,大哥把小妹帶到床邊,小妹被嚇壞了,哭得很傷心。

聽說他們要把名字還給他,還讓他叫駱熾,父親已經讓人去辦手續了。

“小熾。”大哥在床邊,低聲對他說,“這兩年是我們不好,誤會了很多事……彆賭氣了,吃點東西。”

駱枳看著飯盒裡的粥,無聲抿了下唇。

他輕輕搖了頭,又因為這樣的動作掀起一陣頭痛和惡心,悶哼了一聲,不得不緊閉上眼睛。

他並沒有在賭氣,也不是故意不吃東西。

這種經曆也不是第一次了。在被拐走那三年裡,他也叫人打得腦震蕩過很多回,每到這種時候就什麼都吃不下,連喝水都會吐得厲害。

駱枳實在攢不出力氣開口解釋,他撐著身體,把自己往床角的陰影裡退進去。

他的身形比一般十二歲的孩子單薄瘦弱,被有些寬大的病號服罩著,靠坐在牆角的陰影裡,皮膚比平時更加蒼白得不見血色。

在昏迷的兩天裡,駱枳做了場非常漫長的夢。

夢裡的很多片段都已經完全模糊了,但那種感覺又像是從夢裡蔓延出來,溺在漆黑冰海裡的窒息感仍揮之不去,冷涔涔攀附著他的脊背。

駱枳依然有些分不清夢和現實。他垂著視線靠在牆角,仔細想了一陣,低聲問出了句話。

終於聽見他開口,床邊的人顯出些明顯的欣喜,在聽清駱枳的問題後,卻又莫名皺起眉∶“任阿姨沒成家,哪來的兒子"

駱枳把半邊身體靠在冰涼的牆壁上。

涼意順著繃帶貼上額頭,透過冷汗,讓他的腦子也跟著稍微清醒。

這是和夢裡不一樣的地方。

和夢裡不一樣,沒有人刻意引導他去信任親近大哥和父母,也沒有人編織一場所謂“大哥很喜歡他的禮物、小妹也每天都想他、母親病好後一家人還能團聚"的鏡花水月來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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