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熾留著電話卡,隻不過是因為不想進一步刺激那家人,讓駱家主再做出什麼更惱羞成怒的事,再給媽媽添麻煩。
但就連這件事,也在媽媽和他徹底說清楚以後,不必再繼續堅持下去了。
和媽媽聊完以後,駱熾自己在走廊的窗戶前麵站了一會兒。
他掰手機卡的時候的確有些走神,但不是因為不舍得——是因為駱熾忽然意識到,那個剛被收拾好的超級大的行李箱,是用來給他出去玩的。
明危亭聽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你媽媽不舍得你,但還是想讓你開開心心出去玩。”
駱熾耳朵熱了下,抿起嘴角,又用力點了下頭。
這其實就是駱熾想向那兩位任家的長輩說清楚,但又因為沒能完全整理好思路,發揮得不夠好的部分。
……
雖然一樣是他暫時離開家,但性質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他接受了那些留學申請,自作主張地出國,看起來是為了媽媽能夠輕鬆一些,但歸根結底其實隻是為了求自己的一個心安。
他一走了之,不用再因為這些事煩心,其實不過是做了不負責任的甩手掌櫃,把那一堆爛攤子都扔給了媽媽。
媽媽一定會因為這件事很傷心。
“但現在就不一樣。”駱熾說,“我即使是出去玩,也可以繼續畫畫、繼續寫歌,媽媽說這些都能幫上忙……他說到一半,看著明危亭的動作,有點驚訝,怎麼了?
明危亭看到了自己送的鋼筆,拿過來上了些墨水,打開隨身的筆記本,正低頭做著速記。
他搖了搖頭,快速寫下一行字“你說的很好,我記下來。”
駱熾的眼睛亮了亮,一拳砸在掌心∶“對吧!”
因為這件事,駱熾其實已經遺憾了十分鐘了。
他的思路其實很清晰,但因為實在太不擅長和人交流,每次臨場發揮都很有限,要過後才能把想說的完全理清楚。
好不容易想好了要說的話,竟然已經沒處可說。這種事不論到什麼時候,都像傷好得太快不留疤、做不了硬漢一樣叫人悵然。
“不一定。”明危亭握住他的手,在他的創可貼上畫了幾條線。
駱熾好奇地跟著他看“是什麼”
“是船錨。”明危亭說,“你的創可貼上有船錨,所以你是硬漢。”
他的語氣實在過於沉穩和篤定,駱熾一時甚至真的有點信了∶“真的?”
明危亭點了點頭“船錨是一艘船最重要的東西。”
“一艘船失去任何部分,都可以用其他部件的功能代償。”他說∶“除了船錨。”
船錨是一艘船能不能停靠固定的關鍵,如果沒有錨,這艘船就隻能永遠隨水漂流下去,永遠在海上流浪。
駱熾聽得睜大了眼睛。
他想了半天,忽然小聲理解∶“這聽起來有點像家。”
明危亭寫完了最後幾個字,合上鋼筆看向他,點了點頭。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隻是在父親的庇蔭下生活,從沒經曆過你經曆的任何一件事。明危亭說。
“你還這麼小。”十五歲半的明少當家伸出手,沉穩地摸了摸十三歲的火苗,“就能保護你的家,所以你是硬漢。
駱熾整個人都熱騰騰地紅起來,一路燙進衣領“……我去洗澡。”
他從椅子上蹦起來,對明危亭“不要沾水”的提醒囫圇點了十幾下頭,一邊應聲一邊飛快出了房間。
明危亭目送著他出門,轉回自己的筆記本。
他把還沒來得及銷毀的電話卡放回去,剛重新開機,就接到了父親打過來的電話。
“父親。”明危亭說,“我計劃離家出走。”
終於打通了電話的明先生話頭一滯“……什麼”
明危亭把筆記本向前翻了一頁。
父親要把明先生的印章給他,看起來是為了讓他以後可以如願永遠不下船,但歸根結底,其實隻是為了去找母親。
您一走了之,不用再因為這些事煩心,其實不過是做了不負責任的甩手掌櫃,把這個攤子扔給我。
“因為這件事。”明危亭從頭照著念到尾,“我很傷心。”
等一下。明先生實在忍不住,你去什麼地方了?語言補習班嗎?
明危亭搖了搖頭“我遇到了一個硬漢。”
明先生“啊”
他比我厲害,比我勇敢,什麼都會做,我很崇拜他。明危亭說,他是我的偶像。
“我決定和他一起去冒險,四海為家。”
明危亭說“父親,如果您要找我,可以去東北信風帶。”
“為什麼”明先生問,“因為你們要去溫濕度高的地方你們要去熱帶雨林”
明危亭還沒想過這些,他隻是剛查過大氣環流圖,判斷了下最可能的方向∶“因為我新學到了很多知識。”
“有種新的通訊方式,我認為它的穩定性更高,可以代替漂流瓶。”
“父親。”明危亭說,“我們以後用孔明燈聯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