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燕平兩口子忙於工作,家中女兒的教育大部分都交給隋琛這個哥哥來負責。
小姑娘撒個嬌就糊弄過去，以至於基礎沒怎麼打好。
跟外人說話倒也好些，在家裡就開始出問題，經常含糊不清。
而這個問題剛巧不巧出在這時候,讓林顏鬨了個臉紅。
隋琛也意識到什麼,抓住林顏的胳膊溫聲解釋,“是我的不是,彆生氣了。”
“誰生氣了？”林顏要生氣也是生自己的氣,還真是色令智昏。
餘光看到站在那裡的隋寶珠怯生生的,本該流光溢彩朝氣蓬勃的大眼睛此刻卻像極了受驚恐慌的小兔子。
林顏也沒力氣生悶氣了,隻剩下無限憐愛。
隋寶珠比哥哥小了五歲，就連隋琛都會為家庭經曆而憂鬱迷茫不知前途何在，何況隋寶珠這麼個小姑娘？
撇下隋琛,林顏走到隋寶珠身邊，“寶珠是吧？我是林顏，你怎麼一個人過來的？爸爸媽媽呢,餓不餓？姐姐這裡有好多零食，我們一起來吃零食好不好？”
寶珠怯生生的看著林顏，“爸爸媽媽還在忙,讓我先過來找哥哥。”
“那咱們先吃點東西,傻站在那裡乾什麼？我特意給你拿回來的零食,你不來嘗嘗看？”
寶珠小心翼翼的打量,看到哥哥乖乖過來，由著那個漂亮姐姐把糖塊塞到他嘴裡,她瞪大了眼。
哥哥不太喜歡外人的碰觸，可是現在溫馴的像隻貓。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傻姑娘，你不愛吃糖嗎？”
寶珠聽到這話,下一秒反應過來，嘴裡頭甜絲絲的，還有一點點桃子的味道。
“竟然沒有芒果味的糖塊，不過等回頭就有了。”
林顏那一堆零食裡麵最多的就是糖塊，餅乾之類的隻有零星幾塊。
都推到了隋寶珠麵前，“現在食堂沒飯了，家裡頭也沒開火，寶珠先吃幾塊餅乾墊墊肚子，明天一大早就能吃到熱飯啦。”
下意識的林顏用哄小朋友的語氣說話，主要是這姑娘真的是看上去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忍不住就把人當作小朋友看待。
寶珠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她低著頭，林顏也隻能看到這麼個動作而已。
不用想就知道小妹妹在那裡流眼淚，林顏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來到這一切都會好的，你跟哥哥說話，我去刷牙。”
林顏體貼的留給這兄妹倆說話的空間，隻不過已經到了晚上休息時間，夜色靜寂的很，兄妹倆的聲音不時傳到她耳中。
“……結婚，她是你嫂子。”
“你都沒跟爸爸媽……生氣。”
隋琛爸媽會生氣嗎？
大概吧。
換作是她也會怨念幾句。
至於具體相處的如何，到時候再說唄。
反正她最近挺忙的，跟隋琛爸媽打交道的時間也不會太多。
林顏正想著，忽的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謝謝。”
“啊？你怎麼過來了，好不容易見麵，怎麼不多跟寶珠說會兒話。”
聽到這話，隋琛心裡頭有點酸軟，他很想要將林顏擁入懷中，但想到她怕癢到底還是忍住這衝動勁頭。
“寶珠這幾年受到了些驚嚇，有點怕人。她其實很喜歡你的。”
“那是，我可是人見人愛。”林顏帶著幾分小嘚瑟，旋即又歎了口氣，“隋知青，我不會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你不用擔心我欺負寶珠。”
不至於，她還沒那麼閒得慌。
言外之意，你不信任我。
隋琛連忙解釋，“不是這個。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林顏看他有些慌亂，心裡頭樂嗬起來，有意的打蛇隨棍上，“那我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讓隋琛臉上帶著微微的窘迫，但還是正視林顏道：“恩怨分明，不會欺負弱小。”
“這麼高的評價呀。”林顏嘟囔了一句，她是不會欺負弱小，因為有想要欺負的人嘛。
不過這種事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知道啦，隋知青你是在給我戴高帽，是不是怕回頭我跟你家裡人相處不好？”
隋琛急道：“不是，我沒彆的意思。我父母其實也很好相處，就是我父親可能嚴肅了點，但他對家裡人很好，隻是嚴肅了點。”
這情不自禁的重複……林顏忍不住輕笑出聲，“好啦，知道你爸爸麵冷心熱，哪有你這麼給家裡人說話的，分明是趁機抹黑他們。”
林顏的調侃讓隋琛鬆了口氣，“你回頭見到他們就知道了。對了之前馮政委過來，說明天讓你跟他去一趟香港。”
去香港？
馮政委這倒是行動派。
“這樣啊，那走之前我問問看，看怎麼安排寶珠。”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猶如驚弓之鳥，隻怕吃不了那麼多的苦頭。
在這件事上林顏承認自己雙標，雖說知青之中也不乏隋寶珠這樣瘦瘦弱弱看起來吃不了苦的，但她顧不上那麼多。
總是要給家裡人做點安排才是。
“沒事，回頭我去場辦那邊問一下就是了，你不用擔心這個。”
林顏撞了下他的胳膊，“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呢，我就是個鄉下丫頭，可不是得做點什麼討你家人喜歡，不然嫌棄我怎麼辦？”
“那我還是反動學術權威的兒子呢。”剛洗了臉的隋琛捏了捏林顏的臉頰，“做你自己就好。”
他手上還有水，順著臉頰流淌到脖頸裡，溽熱的皮膚讓這涼絲絲的水滴都變得溫熱起來，異物的闖入讓林顏輕輕顫抖了下，下意識地看向始作俑者。
他還渾然未覺，隻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底全然隻有她一個人。
難怪原主也喜歡過隋琛呢，這麼一個人看向你時，真的像是在跟他談情說愛。
“隋知青，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嗯？”
“彆這樣看彆人，萬一招惹到彆的姑娘那可怎麼辦？”
隋琛被這話逗得哭笑不得，“不會。”
她們不會看上他的，畢竟他的出身在那裡。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顏這般不嫌棄他的出身。
“那就成，晚上我跟寶珠睡床上，隋知青你打地鋪。”
較之於範援朝他們住的宿舍，新宿舍寬敞得多，也難怪她在那邊說話時，好幾個人都過來打聽消息。
晚上睡覺的時候，寶珠依舊怯生生的，占據著小小的一角把自己蜷縮起來，生怕擠著林顏似的。
這讓林顏哭笑不得，這兄妹倆倒是有點像。
“這邊天氣熱是不是有點睡不著？”
“不是。”
小姑娘的聲音弱小無助猶如蚊蚋。
林顏又是一陣心疼，“那就早點睡，等明天讓你哥哥帶你去吃豬油渣拌飯，可香了。”
豬油渣拌飯嗎？
寶珠的確聞到了豬油渣的味道，她好久沒吃過了。
小姑娘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回憶著上上個月吃到的美味，不知覺中睡了過去。
連夢裡都是豬油渣！
等她醒來時，不見林顏的蹤影。
“姐姐呢？”
“她要出去辦點事，過些天才回來。”
隋琛看著跟上次見到時沒什麼區彆的妹妹，心裡有些難受。
畢竟都一年了，這孩子也沒怎麼長個頭。
“快收拾下，我帶你去吃早飯。”
寶珠連連點頭，“那姐姐吃早飯了嗎？”
“應該吃過了。”
寶珠跟家裡人十分親近，但遇到生人就膽怯的很，如今能主動關心林顏有沒有吃早飯，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其實林顏沒吃早飯。
上次暈船暈海的經曆讓她有些後怕，這次索性沒吃東西。
稍稍進步了些，沒暈海。
但坐在船上還有幾分暈乎，林顏試著看向大海，讓自己視野開闊些，這樣沒那麼難受了。
“其實我剛過來的時候也暈船。”馮政委笑了笑，“多坐幾次就好了。老楊當時暈船暈的更厲害，上吐下瀉的那種，你彆看他整天粗咧咧的，其實就是個紙老虎，沒啥好怕的。”
林顏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是讓楊團長知道了，回頭怕不是要找您單挑？”
“我還能怕他？”
馮政委的回答讓林顏一愣，看著亮肌肉的人，林顏豎起大拇指。
這才是人不可貌相。
馮政委武德充沛，充沛得很呢。
兩人帶著幾箱剛采摘的鮮芒果，有生有熟，上岸後直接坐上汽車，往深圳那邊去。
上級雖然沒有大力支持，但在通行方麵給足了便利。
抵達香港時林顏看了下手表，四點十分。
手表的上一位主人是馮政委，願賭服輸把這表給了林顏。
林顏沒想要，架不住楊團長看熱鬨不嫌事大，恨不得盯著她的手腕看。
“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四處看看。”
做芒果罐頭需要不少時間，但賣鮮芒果就快得多。
隻要這邊能確定下來，他就可以打電話過去，讓老楊發動農場的人和當地村民一起采摘芒果，走海運直接運過來的話，從采摘到裝箱運達，說不定三天就可以搞定，甚至一天往這邊一趟運輸也沒問題。
但前提是，得找到買家。
“我想先出去買身衣服，要不哥你跟著我一塊去？”
到了這邊一切都得改，比如說這一身穿著打扮。
他倆就不像是來談生意的人。
馮政委倒是沒想那麼多，林顏這麼一提醒才想起剛才辦理入住手續時，這賓館前台的服務員那眼神還挺古怪。
仿佛在看土包子。
入鄉隨俗，他是得換一身打扮。
“成。”
隻不過馮政委沒想到，林顏直接去了裁縫鋪，挑選了一件旗袍，“師傅您幫我把這件的腰身改一下。”
連價錢都沒講。
馮政委挪開眼睛，他選了一件半新不舊的西裝，價錢還挺貴，趕上他半個月的工資津貼了。
裁縫鋪的師傅幫著林顏丈量一番去改衣服。
“怎麼買這個？”其實他覺得林顏現在穿著的裙子就挺好看。
“入鄉隨俗嘛，我打算當芒果西施。等下咱們再去商店看看。”
林顏在想什麼馮政委是真摸不清楚，什麼芒果西……
“你是說效仿豆腐西施？”
“對呀，哥你不覺得我穿上旗袍很好看嗎？”當初同學結婚前挑選婚紗，特意飛了蘇州那邊，林顏陪著一塊過去。
原本也想做一套旗袍，奈何師傅比較忙排期都到半年後，林顏計劃落空。
現在多好，老裁縫手藝值得信賴，而且這一身也才三十來塊錢，不貴。
錢都是林大伯家資助的，林顏花的時候一點不心疼。
馮政委被問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都沒好意思仔細看。
兩人正說著，那裁縫鋪師傅喊林顏過去，“試試看。”
新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樣，收攏了腰身之後，越發的腰身纖細。
至於胸那裡略有些撐不起來，“師傅，您這裡有胸衣嗎？能塞海綿的那種。”
馮政委：“……”這妹子過於爽朗了些。
林顏才不管這些呢，她既然要當芒果西施那就得把自己收拾的妥妥當當沒什麼瑕疵。
現在總算是前凸後翹曲線優美，林顏十分滿意，付錢的時候還央求老板抹去零頭，“等會兒我就給您介紹生意過來。”
那老裁縫架了下老花鏡，“你們是大陸來的吧？”
口音一下子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林顏索性大大方方承認，“是啊，過來辦點事情，老師傅您老家哪裡的？”
“餘杭的。”
“好地方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難怪老師傅您的手藝這麼好。窩裡相寧好伐？”
馮政委注意到，林顏語氣變了，語調間都是吳儂軟語，穿著那旗袍還真像是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女子。
那老裁縫沒想到能從這年輕姑娘這裡聽到久違的鄉音，一時間情緒難以自持，竟是落下眼淚，“就當我送你的好了。”
“哪能呀，總不能讓人做賠本的生意。”
“那就給我個本錢好了，二十塊。”
單是那一套西裝就要一百多，現在竟然隻要二十塊？
馮政委離開裁縫鋪時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怎麼會蘇州話？”
我能說我是語言大師，跟著朋友去蘇州選婚紗的時候現學了幾句嗎？
林顏輕咳了一聲，“來的路上遇到了蘇州籍的知青，覺得她說話好聽就跟著學了幾句，沒想到幫咱們省下這麼多錢。我這虛榮心還挺有用的，下次遇到再多學幾句。”
馮政委倒也沒懷疑太多，隻是瞧著林顏去商店買了些辣椒粉鹽巴和竹牙簽，他有些奇怪，“買這個做什麼？”
“吃芒果啊，等下咱們擺個夜市攤。”
擺攤？
“反正來都來了，今天不做點小本生意還挺浪費，過會兒咱們找賓館那邊借點東西去夜市擺個攤，如果能把咱們的椒鹽芒果賣出去，哥你還擔心咱家裡的芒果沒人買？”
香港這邊市場如何林顏不知道，上門給人做推銷其實成功率並不見得有多高，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開辟市場。
賣椒鹽芒果試試看。
如果能夠賣得動，那這一切都好說。
馮政委覺得有點跟不上林顏的思路，等著跟人去了理發公司這才反應過來。
林顏指著牆上的女明星，“就比她的稍微短一些就行，搭配我這一身衣服。”
她轉了個圈，散開黑色的長發都跟著飛揚起來。
“要染一下嗎？染個顏色更好看。”
“不用。”染了還得再染回黑色，沒必要那麼麻煩。
馮政委坐在那裡等著，看著坦蕩大方的林顏，覺得自己倒應該向林顏學習一番，沒必要忸怩。
他也讓理發師給自己理了個發。
等待的時候瞧著牆上的那些畫報，覺得林顏剛才選的那個最好。
挺適合她。
等著從理發公司出來，六點一刻，街上的人多了起來。
“下班了，咱們也該去擺攤了。”
馮政委還有些擔心，“咱們沒工具。”
“有的。”
工具是找賓館前台這邊借的，一套桌椅砧板兩桶水外加兩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