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完美受害人(二十二)(1 / 2)

尤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睡在殷祁的床上,一時之間有些失神,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回想起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床上此時已經空空如也,隻剩下帶著些餘溫的亂糟糟的被子堆在他的身邊,將他整個人埋在裡麵。

怪不得昨晚睡得那麼熱,就像是身上壓了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樣。

窗戶開著,酒氣已經散乾淨了。

“殷檢察官?”

他猶豫著喊了一聲,房門外,一個褐色鬆散的腦袋從廚房裡麵冒出頭來,殷祁嘴裡咬著一片麵包片,對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他的身上居然還穿了一件之前超市打折的時候打包贈送的一件醜醜的小熊睡衣,上麵有著一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可愛到像是穿越到了異次元一般。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把那件衣服翻出來的。

尤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有些懷疑自己眼前的人是不是被奪舍了。

“怎麼都住了這麼久,稱呼卻還是這麼生疏啊?”

殷祁很快又轉過身去,廚房裡麵很快也就響起了叮叮當當的做菜時的碰撞聲。

“說了多少次了喊我祁祁就好!

“怎麼,喊一聲聽聽?”

祁祁?

……

那個詭異的疊詞在尤醉的嘴裡卡住,就像是什麼說不出口的魔咒一樣。他最後隻能沉默無聲地去洗漱,就當自己沒有聽到。

肉眼可見今天殷祁的心情好得過分,甚至早飯都琳琅滿目的做了一桌子。

天知道在此之前,因為兩人的工作都不算是輕鬆,所以他們向來都是在便利店買三明治或者麵包之類的現成來湊合……

尤醉嘗了嘗,味道簡直驚為天人,看著殷祁的目光都不由得柔和了不少。

畢竟能遇上這樣的會做飯的舍友簡直就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換來的。

“對了,昨晚你……”

尤醉的話還沒有說完,殷祁就又笑眯眯地向著他的盤子裡麵叉了一個叉燒。

“昨晚我隻是因為最近的工作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沒忍住崩潰了……多虧了你幫忙照顧我。”

“哦哦,沒事就好,那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以往對方早上可都是早早就起床出門的,堪稱是勞模,和對方那總是一幅懶洋洋的懈怠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而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對方正常上班的時間點。

“還不是因為多虧了小醉你。”

殷祁臉上的笑容更深。

“通過昨晚的事情我也想開了,決定還是給自己一些休息的時間,所以今天我向著檢察署那邊請假了。”

他今天的態度實在是有些不對勁,簡直就是對尤醉好得有些過分,就像是一條不停地對著他搖晃著尾巴的金毛大狗,還動不動就想要黏在尤醉的身邊。

尤醉直到上班才能從對方的糾纏裡麵解脫出來,坐在工位上麵舒了一口氣,放鬆自己的身體揉了揉莫名酸痛的肩膀。

他一轉頭,卻又對上了一雙悄然注視著他的,幽深的眸子。

尤醉渾身一震,被霍澤寒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以為是自己偷懶摸魚又被發現了,連忙坐端正了身子,認真地工作起來。

暗中觀察著的霍澤寒皺起了自己的眉,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在另外一邊,請假的殷祁卻也並沒有呆在家裡麵,而是驅車去往了這座城市一個僻遠的城區。

他並沒有直接開著自己的車去,而是在路上的時候去了一家甚至沒有招牌的破舊租車行,用一張假的身份證將自己原來張揚的那一輛紅色豪車換成了一輛破破爛爛的二手車。

從乾淨整潔,綠樹環繞的上城區逐漸駛出,他利用檢察官的身份順利經過了幾道用柵欄封鎖住的關卡,越過人星零落,人們全都行色匆匆的中城區,最後來到了最為破落肮臟的下城區。

很難想象僅僅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周圍的環境就會產生這樣的巨大變化,就像是人類的文明在這裡發生了一次退化。

又或者,階層的分化甚至比文明的斷層更加讓人感到恐懼。

太陽已經升起,已經接近正午,但是這裡的街道上麵還是顯得空空蕩蕩。惡臭的汙水因為排水設施的不完善而隨地流淌,牆壁上到處都是胡亂的塗鴉和不知名的汙漬,仔細看去還有黏膩的沒有完全乾涸的紅黑色的血漬。

殷祁勾了勾唇,宛如回家一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下城區獨有的那種帶著腥臭味的空氣。

從那些矮小的地下室窗戶裡麵,一雙雙隱秘的眼睛向著穿著乾淨整潔的殷祁,還有他那輛在這裡看來還算是不錯的車,宛如一隻隻饑餓的鷹隼在打量著這隻肥美的羔羊,評判著他的身上有多少肉能夠分割。

將身上原本好好穿著的襯衣解開了扣子,殷祁晃蕩了一下身子,對著那些被掩埋入地下一半的,宛如一個個老鼠巢穴一樣的密集窗戶露出一個帶著惡劣的笑。

一支漆黑沉重的老式警用手-槍從窗戶裡麵被直接伸了出來,沒有經過消音的槍聲轟然在這條散發著臭味的街道上麵炸響。

“把你們那些惡心的眼神都收一收,臭蟲們。”

殷祁冷笑地挑眉。

彙聚在他身上的那種看待獵物一般的目光立刻消失了大半,隻有部分人將視線投到了那支手-槍上麵,暗中揣測著殷祁的身份,以及是否和這裡的某些組織有關係。

但是殷祁卻無意在這裡和他們多加糾纏,這裡隻是下城區的入口而已,在周圍的是被稱為“蒼蠅”的第一波信息探子,一旦他在這裡表現出了任何的弱勢,那他進入之後肯定就會被無窮的麻煩給糾纏上。

雖然他並不害怕這些亂七八糟的糾纏,但是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這些煩人的家夥給盯上也不是一種好的體驗。

他對於這裡的一切門路都熟悉得很。

畢竟這是他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十三年的“經驗”。

而他今天來這裡是有事情要做的。

車在扭曲狹小的街道裡麵扭來拐去,憑借優秀的車技,最後殷祁還是來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重重地將車門甩上,他毫不遮掩地將槍掛在腰上,警示地看了一眼周圍,而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一個狹小黑暗的樓道裡麵。

樓道裡麵的感應燈理所當然是壞掉的,並且因為有著各種違規搭建的建築,頭頂亂七八糟的電線導致高大的男人不得不低著頭才能順利通過。

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其中一個房間前,他從口袋裡麵掏出了一把古銅色的陳舊鑰匙,而後緩緩地推開了那扇漆黑窄小的房門。

這扇房門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的確是有些過於窄小了,但是對於當時兩個才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卻是他們最為堅不可摧的溫暖的家。

重重的灰塵在他推開房門一瞬間就迎麵撲來,幾根衣架搖晃著從遠處的破舊木桶上麵砸落下去,有老鼠吱吱驚慌逃竄的聲音傳來。

這個房間滿打滿算隻有十平米大,甚至連一個小小的窗戶都沒有,唯一稱得上家具的隻有一張滿是漏洞的海綿墊子的床。

殷祁在門口站住了,目光留戀地從這裡的每一件家具上麵滑過。自從哥哥死後,他很快就得到了資助離開了下城區,想一想也已經幾乎十年都沒有回到過這裡了。

現在再看去,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在原地,就像是將他曾經那段倉皇又無助的少年時光再次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那時候的他卻還不是孤身一人。

過了這麼多年,原本的海綿墊子早就已經成了老鼠的巢穴,被噬咬得一片狼藉,還散發著一股濕漉漉的潮味。

但是殷祁卻沒有一點嫌棄地坐了上去,他終於放下了那支一直握在手上的槍,有些懷念地撫摸著床鋪,目光放空。

“哥哥。”

他就像是在對著這房間裡麵的另外一個被時光封鎖住的靈魂對話,但是回應他的卻隻有一片寂靜。

“對不起,我還沒有完成我當年的承諾就回來了。

“我還沒有殺死那個當年將你殺死的罪魁禍首,不過我發誓,已經很接近了,我已經追查到了他的蛛絲馬跡……那個所謂的‘訓犬師’,那個以勒死並且折磨他人為樂的瘋子,我馬上就要抓到他了……

“他最近露出來的破綻實在是有些多,甚至我都已經能夠隱隱地調查到了他的身份範圍……

“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

“我一定會將他帶到這裡,帶到你的麵前,在這裡殺死他,用他的鮮血作為你最好的祭品。

“你不用等很久了,哥哥。”

突然想到了什麼,殷祁的眼神卻又低沉溫柔了下來。

“但是我今天卻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

他從原本插著槍之外的另外一個口袋裡麵摸索著,卻是拿出了一朵已經皺巴巴的,被他揉亂的白色玫瑰花。

這種柔軟又溫柔的東西,本來是從來都和殷祁格格不入的。

他在遇見那個人之前的確從來也不買花,那時候他每天都在為了如何填飽自己的肚子發愁,後麵得到了資助後也為了自己的生活費不斷算計。他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無用的,美貌的裝飾品……

所以昨天是他第一次買花,也是他第一次送人花。但是可惜被送的那個人不知道。

自然他也沒有打算告訴他,畢竟萬一對方恃寵而驕了怎麼辦?

那花因為他粗暴塞進口袋又拿出的動作,外麵原本柔軟純白的花瓣已經被揉捏得泛黃,可憐巴巴地萎縮在一起,但是最中間的花心位置卻仍然是白色的,細細地纏在一起。

……就像是那個人一樣。

明明那麼嬌,那麼軟的性格,隻要彆人稍微一蹂-躪就會忍不住紅著一雙眼睛,委屈得哭出來。

但是卻還是那麼笨,就算是被騙了那麼多次,下一次卻還是會被再騙,一點都不知道改一改他那種善良到愚蠢的性格。

他不斷回想著,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來,將那朵有些蔫的玫瑰花拿到了嘴邊親吻了一下。

“哥哥,我覺得我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