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說話時雖然刻意壓底了聲音，但因為興致太高，還是有些字眼被用力從嘴裡噴出來，在風裡刮出老遠。
杜梨雖不屑於聽牆角，但這兩人卻恰好站在入村的正道上，她避無可避，隻能迎上去。等近前的時候發現她們手裡各自提著一籃子衣裳，才故意抬高了聲音道：“陳家嫂子，洗衣裳呢？”
陳大牛家的一聽，臉色頓時一變，轉頭發現是杜梨時，才扯出一絲笑道：“喲，這不是大剛家的麼？是到村裡有事麼？”
聽她這一問，杜梨便順勢笑了笑道：“家裡這兩日插秧，園子裡的菜又青黃不接的，我正想到村裡找人買幾個雞蛋呢。”
“買雞蛋？我家有啊！”
和陳大牛媳婦聊天的那婦人一聽，立時拍著大腿道。
“哦，看我這記性，你大約不記得我？我是李鐵家的，就住在村後那一塊兒，離程興旺家近得很，要不你跟我一道家去，我給你拿？”
杜梨聽得心裡愣了下。
從這個女人剛才說話時的情態來看，她是極不想同她打交道的，但現下人家既然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拒絕。
“原來是李家嫂子，既然你家有那正好省得我挨家挨戶地問了，就跟你一道去取。”
見杜梨這麼爽快地答應了，李鐵家的媳婦立刻眉開眼笑，胖乎乎的臉盤子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向陳大牛家的告彆後，便領著杜梨便朝她家去了。
正是農忙的時候，村裡的閒人也不多，大多都在田畈裡忙活著。
這李鐵家的很是能說道，一邊領著杜梨往前走一邊沒完說了地說著話，一忽兒東家長，一忽兒李家短，隻走到程興旺家附近時，她聲音才猛地小下去，又頓住步子縮在牆角鬼鬼祟祟朝前頭瞄了瞄。
杜梨在她背後跟著，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狐疑她究竟在看什麼時，便見鐘老六家的屋門突然被人從裡推開，接著便見馬氏端著盆水從裡麵走出來潑了，又快步倒回去。
“我呸——”
一看馬氏的背影從門口消失，李鐵家的立刻從牆角走出來，狠狠朝著她家門口啐了一口，這才又抬腳繼續朝前走去。
杜梨看著這情景，更是把嘴閉得像蚌殼似的。但那李鐵家的卻是不願放過她，眼珠子左轉右轉朝她瞄了瞄，見她依舊不開口，便忍不住道：“大剛家的呀，我看你嫁來我們牛頭村也不久，大約對這村裡的人都不太熟悉？”
杜梨立刻勉強扯出一個笑，道：“還好。”
“那剛才那個女人你可認得？”
說這話時，李鐵家的故意把頭往杜梨麵前湊了湊。
杜梨眼角朝她滿是頭皮屑的發髻上一瞥，立刻不動聲色地把背脊挺得直了些，語氣僵硬道：“認得，那是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