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廣川翁主(1 / 2)

楚雲手不停,口中應道:“嗯,接觸了,她很注意分寸,對我倒是親近不少。感覺上在向我們投誠。”

阿嬌想了想,說:“那就找個時間問問顏八子的事情。不過,你們自己也要心裡有數。”

“諾。”

漸漸的阿嬌有些困了,於是閉上眼睛,睡前還在想:母親要是看到舅舅的樣子,隻怕心裡難受得緊。

宣室殿。館陶公主的確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對著景帝,說:“啟兒,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那些該死的侍醫就是這樣給你治病的?我卻找他們去。”

景帝努力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拉住館陶公主,說:“阿姐,不管他們的事情,是朕的這個身子不爭氣。”

館陶公主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可是有什麼辦法,唯一的弟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不由得反手緊握著他的手,抱住他,說:“啟兒,疼的話叫出來,這裡隻有阿姐,彆怕。”

劉啟靠在她的身上,低聲的笑著,說:“阿姐還是沒有變化,依然和從前一樣護著我。”他連表示地位的自稱朕都沒有用了。

館陶公主偏過頭,偷偷的擦掉眼淚,儘力擠出笑容,說:“我比你大嘛,不護著你,護著誰?”

“是啊,阿姐對我們這些做弟弟的都是掏心掏肺,可惜弟弟卻對阿姐不好。”劉啟咳嗽了兩聲。

“胡說什麼?瞧瞧我,大漢朝的長公主,這麼尊貴,不都是啟兒你給我的。”

“不是的,阿姐,你不快活。我應該早讓你和陳午那個混蛋和離的,或者斬了他,這樣可讓你再找一知心人。可惜,太晚了,我沒有那麼大的精力了。”景帝歎息道。

館陶公主覺得眼淚又流下來了,輕輕拍拍他的手,說:“這和你何乾?陳午是我自己選擇的,當時和父皇也是這麼說,無論什麼後果,我都能承受。所以,你彆擔心,我不後悔。我現在也很快活。”

“那就好,那就好。”景帝閉上了眼睛,現在真是不中用了,連說會話都這麼累。儘管知道阿姐在騙人,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館陶公主輕輕的哼起了小曲,景帝笑著說:“阿姐還記得這代地的曲子?真好聽。自從離開了代地,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那個時候,父皇,母後,阿姐,我,武兒,在一起的兒子真是快樂。”

世事無常,幾十年後,父皇身死,母後離心,阿姐夫妻不和,武兒,他親手逼死了他。而他也即將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會不去了。

回顧這一生,他有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有情緒低落之時,可是大漢在他手中已經煥發了生機,即便是到了地下,見了父皇,他也問心無愧。

想到此,他突然有了童心,問:“阿姐,這些年我做得可好?”

館陶公主想起他小時候做玩某件事時也會問:“阿姐,我做得可好?”

館陶公主點點頭,肯定的說:“啟兒是一個好皇帝,後人必定會為你著書立傳,尊敬你,仰慕你。”

景帝嘴角翹起,說:“阿姐這樣說,我很歡喜。阿姐,你再唱首歌,我想聽。”

館陶公主沒有辦法,隻好開口輕聲吟唱起來。

過了一會,感覺身邊沒有動靜了,她偏過頭一看,景帝睡著了,小心的將他放小,輕輕的走出內廷,對著內侍道:“好生照看著,我先走了。”

“諾。”

出了宣室殿,館陶公主又變成了那個威風淩淩的長公主了,她的淚水隻有對著她最親的人才能看到。

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劉徹上前一拱手,道:“姑姑,侄兒給姑姑請安。”

館陶公主點點頭,說:“你多陪陪你父皇。”

“諾。”

劉徹遲疑了一下,本想叫館陶公主到東宮坐坐的,顏八子實在太可恨,雖然已經被母後處置,但是不知道阿嬌是否受了委屈?當時是否會有些酸澀?還是淡然不在意?他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時候。

剛想開口,就聽到楊得意叫到:“殿下。”

館陶公主剛剛一直和皇帝在一起,自是沒有聽到宮中發生的事情。看他這個樣子,擺擺手,說:“徹兒,你去忙,今天時辰也不早了,我這就出宮了。”頓了頓,才說:“徹兒,有空多指點一下嬌嬌。”

劉徹隻好點點頭,轉身就走。還是正事要緊,最多今日早點忙完,回去陪陪她。嬌嬌,他有的時候覺得她是一潭清澈見底的溪水,可是有時他又覺得她周身籠罩著迷霧,讓他看不清楚。他是不是一直都沒有了解她呢?從小到大,阿嬌到底是怎麼掩飾的呢?他真的有些好奇了。

館陶公主有些奇怪,但看著太陽已經落上,對著伺候的人,說:“走吧,回宮。”

等坐在馬車上,館陶公主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生氣的一拍車裡的小案桌,道:“欺人太甚!”回頭看看已經遠去的宮殿,說:“回去把沈氏提出來了。”

沈氏就是顏八子的遠方表姐了。

阮氏點頭稱諾,看著館陶公主臉色平靜了有些,才說:“幸好殿下您有先見,即使將侯府消息封住,否則還不知道顏氏的狼子野心。再遲些隻怕會傷到太子妃。”

館陶公主冷哼,有些疲憊的說:“府裡這樣,我隻不過是不想讓外人嘲笑罷了,想我劉嫖要強一輩子,卻被困在這個府中不得動彈,甚至那個人的妾還要連累我的嬌嬌,阮姑,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館陶公主心傷至極,竟然不再願意稱呼堂邑侯陳午的名字了。

阮氏自小就伺候館陶,從代地翁主到大漢公主,她是看著她一路走過來的,眼看著她從新婚的嬌羞和期待,變成了如今眼中的憤恨。心中一痛,說:“殿下沒有錯,錯的是旁人。他空長了一雙眼睛,卻看不到殿下的好。”

陳午和殿下也有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可是隨著長公主殿下越來越露鋒芒,陳午那個混蛋竟然開始自卑直至疏遠。

館陶公主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也是太要強了,才顯得男人無用。”隨即斂起了笑容,微眯了眼睛說:“今天這事,隻怕不光是顏八子,也有人想渾水摸魚。”

阮氏點點頭,說:“那讓宮裡查查?”

館陶公主點點頭,說:“是要查,但是不要瞞著嬌嬌。”

“諾。”阮氏恭敬的答道。

回到堂邑侯府,館陶公主坐下,就叫人將沈氏帶走,當然連同罪人氏,她絕對不能讓阿嬌被人以她們作為借口收到責難。今天看到弟弟,她才發現她已經很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能幫嬌嬌做得無後顧之憂的,她現在就得做。

堂邑侯陳午匆匆趕來,連沈氏的一個衣襟都沒有看到,他看向館陶公主,說:“殿下,不知沈氏犯了什麼罪?殿下不能容她?”

館陶公主拿著茶杯,漫不經心的說:“本宮不喜歡她,就是大罪。”

“殿下不是這樣刻薄的人啊?”陳午皺著眉頭說。

館陶公主冷笑,說:“我就是這樣刻薄、自私的人,你不早就知曉了嗎?”那些年兩人爭吵,什麼話沒有說過。

陳午看著她眼底的冷漠,心裡一陣刺痛,罷了,竟然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他又怎麼能回頭?她也怎麼肯讓她回頭?是她錯了。

館陶公主看著他萎靡的樣子,嘴唇一彎,道:“陳午,怎麼,你是不是覺得委屈?”

陳午看她,搖搖頭說:“殿下喜歡就好,臣的想法並不重要。”

話音剛落,一個茶杯就摔在他的身上,抬頭一看館陶公主笑盈盈的樣子,心裡一突,有種不好的預感,顧不得擦拭身上的茶漬,一拱手,道:“殿下竟然在忙,臣就不打擾了。”

館陶公主悠悠的聲音傳來:“陳午,幾十年了,你一直都是這樣,心裡的想法和行動上永遠都不一致,遇事隻是會逃避。你打量著我真的離不開你嗎?不過,我從來沒有後悔嫁給你。”也是因為他,她才有一個貼心的女兒。

一句話將陳午定在了原地,他想回頭看看她是否是帶著笑意,真的不恨了嗎?那他還剩下什麼?

館陶公主有些佝僂的背,繼續說:“今天我們就做個了斷吧,不要再拖了,托著又有何用呢?我們都這麼大把年紀,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還是讓我最後清靜些吧。”

陳午終於轉過身,嘴蠕動了兩下,才說:“臣不願,哪怕殿下你不見我,我可以不出現你的眼前,可是不能將侯府隔開,侯府是一體的啊。”斷開了,他也就再也沒有念想了。隻要還是在同一個侯府,他還能騙自己沒有誤解,沒有權勢的阻礙,她和他終究會在一起的。

館陶公主站起來,猛的一拍桌子,說:“陳午,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呢?怎麼,你是不是覺得你很愛我,但是為了自己心裡的自卑,卻不敢愛我?嗬,真是可笑,我劉嫖需要你這樣的愛嗎?哦,不要說你納那麼多某些地方像我的妾侍是愛我的表現。沒得惡心我。正主在這裡,卻去寵那些贗品,我劉嫖是大漢長公主,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將自己的東西拿走,否則我全部扔出去。阮姑,送客。”

陳午手隻發抖,心裡一陣荒涼:這次真的不能挽回了吧?

館陶公主覺得很礙眼,敲敲桌子,說:“送君侯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