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峽(1 / 2)

渭北春天樹 休屠城 6159 字 8個月前

商人們見人已救回,催促著上路,佩箭提刀的護衛們不敢大意,攏著商隊往前行。“大家仔細些,看緊身旁物品,若發現馬匪,萬毋慌張。”

馬車落了簾子,胡姬不敢隨意翻動少女身體,一把細剪子將血衣剪開,用淨布仔細擦拭著少女身上的血汙,段瑾珂在簾外守著,一時也顧不上男女有彆,胡姬將少女傷處撩起來給段瑾珂查看。

是個身嬌體軟的女孩兒,身上並無幾處完好肌膚,全是銳石刮出的深深淺淺的傷口,凝結的血斑在潔白的肌膚上十分難看,除去高處滾落的皮肉蹭傷,肩頭一道刀傷直拉到後脊,血肉裡露著白森森的骨頭。

“先把傷處血止住要緊。”段瑾珂道,“車裡有傷藥,倒是能用的著。”

李渭背上箭囊,對段瑾珂道:“有勞段公子先照料著,待晚間落宿邸店,我去尋個大夫來看看。”

段瑾珂命魏林去拿藥匣:“李大哥放心。”

少女一雙眉緊緊蹙著,唇色發白,氣若遊絲,段瑾珂見她有呼吸不暢跡象,塞了一個軟鎮在她頭頸下,身旁胡姬慢慢的揉著少女的眉心,唇裡喃喃的念些什麼,低低的語調像婉轉的曲兒。

段瑾珂翻出瓶跌傷藥遞給胡姬,說道:“藥粉勻在傷口上。”他怕她不懂漢話,做出比劃的手勢。

胡姬碧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點點頭,將藥粉灑在少女傷口。

傷藥裡有一味鬼蒟蒻,藥性剛烈,剛觸上少女肌膚,昏迷的少女發出一聲含糊的痛呼,整個身體痙攣起來,胡姬大吃一驚,按著少女的肩頭,一雙澄透碧眼看著段瑾珂驚慌失措。

“這是男人用的傷藥,藥力難免霸道些。”段瑾珂摁住少女的手,正色道:“我可沒有比這更好的止血藥了,趁著這陣痛,趕緊灑完它。”

胡姬顫抖著手將藥粉均勻抹在各傷處,奄奄一息的少女已是麵如金紙,胸頭劇烈起伏,出了滿頭的冷汗,呼吸越發微弱下去。

兩人也都出了一身汗,段瑾珂雖然跟著辜家一個老禦醫學過幾年藥理,卻是第一次對付傷人,他扯出一匹軟絹撕成長條遞給胡姬,用自己手臂教示著胡姬包紮傷口。

懷遠踏踏踏的打馬而來,衝著簾外的魏林道:“怎麼樣了?”段瑾珂掀開簾子跳出來,“外傷都包紮過了,胸口的傷還是要找個大夫瞧瞧。”

“前頭幾個村落都沒有大夫,附近有個火燒峽離著不遠,有個行腳大夫。”懷遠道,“前頭商量著,遣小子過來問問公子,今夜宿在火燒峽可好?”

段瑾珂點點頭:“可。”

魏林去倒滿盆血水,嘀咕:“這群強盜也太可惡了,劫財傷人,一點王法也沒有,這姑娘也是倒黴,也不知道親人在何處,就這樣拋下她走了。”

車裡胡姬突然呀了一聲,段瑾珂扭過頭,隻見胡姬手裡捧著把小匕首,原來是給少女脫靴時,從靴內掉出來的。匕首沉甸甸的,通體烏黑,一絲紋飾也無,刀鞘上纏著臟兮兮的綢帶,推開一看,倒是把寒浸浸的好匕首。

女扮男裝的少女,靴裡藏著把小刀,這倒是有些稀奇,段瑾珂將匕首塞在少女枕下,搖搖頭。

火燒峽百多戶人家,是紅崖溝一片最大的村落,隻有一家私店子,頭撥人剛踏進門檻,手腳麻利的店主人張羅著燒水宰羊,揉麵做羹。

院裡燒起旺火,支一口大黑鍋,肥羊從頸部放血,血儘褪毛,將頭、蹄處理乾淨,開膛破肚掏出羊下水,尖刀沿著骨刺入,遊刃有餘的卸去羊骨各處關節,羊肚內塞入紅棗,全羊扔入鍋內熬煮。

待到天黑如墨,鍋裡已經湯如白霜,骨酥肉爛,店主人麻溜的下羊血,肚雜,野芫荽剁細,一小撮粗鹽入鍋,整個院子裡白汽彌漫,香飄十裡。

聞著這香氣,眾人皆是饑腸轆轆,在鍋裡舀一碗羊肉湯,撈塊熬得綿軟酥爛的羊肉,佐著店主人自家釀的燒酒酣然入腹。

烈酒,羊肉,火旺旺的燒著四肢百骸,一眾人吃的臉色發紅,額角冒汗,熱氣騰騰。

行腳大夫住在村東頭,是個白胡子老頭兒,正眯著眼在燈下挑揀草藥,聽見門外一陣馬嘶,胖墩墩的小藥童鼓著一雙圓眼,蹬蹬跑進來:“爺爺,有人來了。”

程白石起身出去,看見來人不禁哎呦了一聲:“李渭,你怎麼來了。”

李渭跳下馬來作揖,朗笑道,“程大夫,許久不見,您老人家身子可還好。”

“老朽身子骨尚硬朗。”程白石笑眯眯的捋著胡子,“許久沒見著你,近來可好哇。”

“托您老的福,一切都好。”李渭道,“正從大宛歸來,今夜宿在店裡,想請您老瞧瞧個病人。”

走進店子的程大夫聞見肉味,不禁抽了抽鼻子,笑道:“這味兒,勾神仙。”

樓上客房簡陋,段瑾珂坐在燈下,捧著一個大碗,攪著碗裡一團黑乎乎的藥汁,床上的少女還昏迷著,胡姬端著碗溫水,用小匙沾濕少女乾裂的嘴唇。

李渭在路上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道,程白石吩咐李渭點著明燈,仔細看了少女傷處。

少女身體纖細、瘦弱、柔和細弧的下頜生的十分好看,暈黃的燈光下,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疏離的、脆弱又動人的柔美。

程白石手指一寸寸摸著她的頭骨,不由得歎了口氣:“實屬萬幸,滾入深溝中竟未傷到頭。”

“傷處可是用了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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