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點點頭,行禮謝過他:“多謝當日老伯搭救之恩。”她頓了頓,抿唇問道,“請問,段公子回甘州了麼?”
曹得寧以為她來尋段瑾珂道謝的,卻又有些不像,搖搖頭:“我家二公子這半年怕是不來了,女郎找二公子...可有何事?”
春天斟酌再三,不知如何開口,猶豫之下,問:“段公子是不是與當今靖王相熟?”
曹得寧未料她說出這句話,心內石頭投井般咯噔一跳:“小娘子...說的是哪個靖王?”
春天愣了愣,接著道:“普天下隻有一個靖王爺,府邸在長安永安坊,曾經掌管上原軍,如今命管工部任事的靖王爺...段公子救我時候,我依稀記得,段公子有跟旁人提到過靖王府的老王妃。”
她記得,那時候有人說,靖王府的老王妃要做壽,靖王府正等著一批海西布裁衣做樣子,她在半昏半醒中聽見,一時心急,以為又回到了長安,一口血吐了出來。
段家和靖王府這幾年關係走的近不假,這位姑娘倒是有些蹊蹺,曹得寧心想,珂哥兒吩咐曾過他問問李渭,當日救起那位姑娘狀況如何,李渭回他隻道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並未提任何旁的。曹得寧裡疑惑越來越大,語氣緩下來:“請問小娘子是....”
“我和靖王...有一些淵源...”春天垂下眼,極輕的道:“我有位親人是靖王府裡的人,隻是路遠閉塞,許久不曾聯係,我想...若是段公子與王府相熟,可否為我帶句話....”
她婉然咬了咬唇,鞠躬道:“我知這樣十分冒昧,不情之請,萬勿見怪。”
“請問...小娘子貴姓?”曹得寧笑道,“貴親如何稱呼?”
“我姓薛。”春天答道,“是我的一位姑母,我這個姑母,是靖王的...一位如夫人,府裡頭喚她薛夫人...她有位兄長,是戶部司門員外郎...”
“可是那位薛夫人?”曹得寧撚撚長須,長安城誰人不知,靖王喜獲麟兒,正月末為長子做滿月酒,大宴賓客,連皇上都賜下洗兒錢,也聽說這位薛夫人才貌雙絕,靖王愛若珠寶,“可是去年為王府添丁,出自戶部薛侍郎薛廣孝大人家的那位薛娘子?”
春天臉色大變,半日呐呐道:“確是...”
曹得寧笑道:“原來竟是。”曹得寧喚人沏茶上糖果兒,“還不知小娘子名諱,請上座,我這就修書給我家二公子。”
春天隻顧問:“我姑母...如何為王府添丁...我竟然不知...”
“薛娘子去歲末為靖王誕下王府長子,正是除夕夜裡出生的寧馨兒...”
春天隻覺腦中一片空白,怔住半響,臉色蒼白道:“是麼...我竟然一點也不知...”
她勉力笑笑,徑直站起來往外走,曹得寧追著她說些什麼,她倒是都聽不見,甩開袖子往外走,曹得寧跟著她道:“小娘子,小娘子,你慢行,你想帶句什麼話...”
她急衝衝的往外走,又不知要往何處,隻覺胸臆如壓重石,舒展不得。
三年前皇上下旨查抄韋家,韋少宗自儘而亡,她懇求舅舅把娘親帶回家,舅舅那時心有惶惶,不敢與韋家搭上半分聯係,對她的請求置之不理。
一年後,娘親成了華貴的薛夫人,靖王府送來許多好東西,隨後舅舅官運亨通,隻是她的娘親卻變成了她的姑母,她成為舅舅的女兒,喊舅舅舅母爹娘。她理解大人們的難處,這裡是靖王府,她的娘親很得寵,所以家世背景上,更要清白。
在靖王府的最初,姑母總是悶悶不樂的,常常在看見她的時候才顯露笑意,後來時間長了,姑母提起靖王的次數越來越多,姑母開始給靖王做衣裳鞋襪,姑母見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想,大概姑母早已經忘記爹爹了吧。
去年年初,她已決心西行,屢次和舅母提起要去王府探望姑母,次次被拒絕回來,說夫人身子不適,不宜見客,想必,姑母就是從那時候有孕的。
最後,姑母真的成了她的姑母,變成彆人的妻子,彆人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