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驛(2 / 2)

渭北春天樹 休屠城 6172 字 8個月前

“烽驛外突厥人搶殺商隊,驛城裡又被突厥人搶了,還把一眾高昌使節都燒死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怕不是突厥人專為報複高昌王而來,恨高昌王往日歃血為盟,今日見風使舵。”

“伊吾路重開沒多久,不是說,朝廷在和突厥談和,怎麼,又要開始打仗麼?”

“突厥人狼子野心,去歲冬凍死了不少騾馬,必然又南下侵擾搶掠。”

“我這把全部家當都換了綢布,這下被突厥都搶了去,這以後可怎麼活啊。”

大能在人群鑽來鑽去,尋找自己爹娘,卻仍不見爹娘蹤跡,淚花一閃,扁扁嘴,在人堆裡嚎啕大哭起來:”爹...娘...”

春天隻覺心酸,抱著他不住安慰,人群裡有認識大能的婦人,見他哭的淒慘,遞過來一小塊餅子:“彆哭了,孩子,興許你爹娘正在來的路上,再等等。”

不多久之後,天光已大亮,春天聽到遠遠一聲馬嘶,那嘶聲有些耳熟,春天謔的站起來,隻見遠處又來了一群人,有一二十人之多,她急顛顛跑上前去。

隻見人群中有一人撥馬朝她奔來。

她一見那身灰衣,不知怎的,眼眶發熱,酸脹的看不清來人,往前邁了兩步,仰麵哽咽喚他:“李渭。”

李渭終於看見她,心頭巨石落地,內心真真的喘了口氣,翻身下馬,大步邁過來,上下打量她,柔聲問道:“還好嗎?”

她風帽掉了,黑發蓬亂,露出一張沾灰的臉龐,眼眶裡有一閃一閃的亮光,對著他點點頭,沙啞的嗯了一聲。

這一夜險象環生,她根本不敢去想,隻怕自己被腦海裡的畫麵嚇倒,此時見了他,才覺得自己精疲力儘,幾欲虛脫。

李渭吐了口濁氣,本欲說些什麼,春天身邊突然竄出來個孩子,向著李渭身後大喊:“爹!娘!”

丟了兒子的中年夫妻兩人喜極而泣,朝著大能跑來:“大能。我的兒。”

一家人嗚咽團聚,劫後餘生的哭聲聽著分外酸楚,錢財雖都已丟失,不過都是身外之物,丟便丟了,命最重要,又聽兒子說是春天相救,連連跪下來磕頭。

追雷身後跟的是春天的馬,李渭救下高車婦孺後,連連去追趕春天,豈料直奔到冷泉驛都不見少女身影,又見戍堡失火,亂哄哄一群城內民眾往外逃去,他遇見施彌年,聽說她為了救一個墜馬的孩子折回去救人,心頭一凜,回頭去尋她,卻隻在半路上發現了春天的馬匹,在附近尋了一夜都不見她,想著再回來看看。

萬幸,她正在此。

他此刻才發覺自己緊繃了一夜,心亂如麻,到此刻才放鬆下來。

春天看見自己的馬,也鬆了口氣,馬上的包袱被箭矢射穿,丟了一串胡餅,所幸水囊衣物都在,一夜慌張,滴水未進,先將水囊取下來喝水,尋了僻靜角落,沾水抹去臉上塵土。

李渭遞過來一包肉乾,她就著涼水囫圇吃在嘴裡,聽見他道:“把手伸出來,我給你上點藥。”

春天疑惑,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這才尋到自己身上隱隱刺痛的出處,她的兩根指甲都折斷在了肉裡,滲出的血跡已經乾涸,糊住了指尖————應是救大能時太過用力,把指甲生生折斷。

那時忙於逃生,倒感覺不到一絲的痛意。

她一手舉著肉乾,一手伸出遞給他,被他短暫的牽放到李渭的膝頭。

李渭倒出水囊裡的水替她清洗血跡,見她輕輕蹙起眉頭,尋出一柄毛筆似的小刷子,沾了清水,軟毫慢慢清理她指尖的泥灰。

又在包袱裡掏出一個黑色小藥盒,沾了藥膏,細細的抹在她的傷口處,她隻覺綿綿微痛中有一股清涼之意,順著指尖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心頭。

李渭將軟布撕成布條,一圈圈纏繞著她的傷口,她一聲不吭,堅忍的目光落在包紮的指上,於是他緩慢又堅定的說:“你放心,此後我再不離你左右,一定護你周全。”

春天聽見此言,鼻間一酸,低聲囁嚅:“有個突厥人追我,還朝我射箭。”

他隻覺這幾個字蘊含無限委屈,抬頭瞥了她一眼,見她長睫微顫,像燈下飛蛾扇動翅膀。

“我的銅哨。”他將她在常樂山還給他的銅哨再次遞給她,“還是你收著,如果我走的遠,吹哨把我喊回來。”

康多逯此刻也十分狼狽,在冷泉驛棄了馬車,在部曲的護送下騎馬到了石灘躲避,婆甸羅抱來水囊:“老爺...喝水。“

葡萄酒和金杯都丟了,康多逯隻攜了馬車內一些細軟出來,部曲們隻護住了十之一二的騾子,商隊損失慘重,不少商人跌足哀歎,不知如何是好。

饒是如此,康多逯的臉色仍是平靜,吩咐小仆:“多哥,去看看施彌年回來了不曾。”

”薩寶,薩寶老爺,這可怎麼辦啊。“有商人愁眉苦臉跟著康多逯訴苦,“薩寶老爺,唉,這下可怎麼辦啊,我全部家當,一朝儘毀!”

“能撿回一條性命,就是上上大吉。”康多逯將襖神像供於石壁,麵朝神像跪拜起來,“將我們的金銀珠寶獻給襖神,求襖神庇佑我們,平安無事,一路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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