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幾日,上元節到了。
暮色四合之時,皇帝在清輝樓舉行了上元宴。王公貴族、朝中重臣、後宮嬪妃一一落座,皇帝皇後並肩坐在上位。
華燈初上時,鼓樂齊鳴,晚宴開始。各色珍饈佳肴流水般呈遞上來,穿著霓裳彩衣的教坊司宮女伴著笙簫樂聲翩翩起舞。觥籌交錯間,晏玉軒突然含笑道:“沈貴妃,坐到朕身邊來。”
沈珂原本坐在一眾妃嬪前首,聞言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卻見皇帝定定望著自己,似在等待,於是羞澀又欣喜的起身,在眾妃嬪羨豔的目光中到皇帝左手旁落座。
席間人們看的清楚,皇帝對沈貴妃可謂是寵愛至極,時而親自為他布菜斟酒,時而同他低聲說些悄悄話,逗的那沈貴妃不住地垂眸淺笑。而兩人姿態愈親密,卻愈襯的坐在皇帝右手邊的皇後形單影隻。
要知道,去年這個時候,皇帝這般疼寵的人兒,還是這位林後啊。
無數同情、可憐、嘲弄、諷刺的目光明明暗暗地向唐久刺去,唐久通通當做看不見,保持著一臉的高貴冷豔,脊背挺直的端坐在那裡,映著一泓清冷月色,神聖不可褻瀆,恍如月神下凡。
沈珂雖是貴族出身,但這麼多年流落鄉野,儀態氣度那是遠遠比不上林謹之。許多人看看林後,再看看那沈貴妃,忍不住在心中犯起嘀咕,這差的可不是一兩個檔次,皇帝這是玉盤珍饈吃膩了,想試試蘿卜青菜嗎……
無視眾多形形色色的目光,唐久又給自己斟了一小杯梅子酒。這酒是下麵獻上的貢品,釀的極好,甜柔的果香中帶著酒精的醇烈,甘凜爽口,他方才嘗了一口就喜歡上了。說起來也好玩,唐久的喜好完全隨了自己的名字,一喜歡吃甜食,二喜歡品酒,隻是酒量太差,每次去酒吧都是三杯倒的量,最後十次有九次是被謝臨扛回去。
想起自己的發小,唐久不由有些失落。這任務不知道要做多久,他恐怕是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家蟹老板了。
正出神,唐久突覺一道莫名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轉眸看去,正正對上晏玉琛。
或許是那男人身側的一盞宮燈太亮,唐久清楚地看清了他的眼神。那眼神晦暗如海,有很深的東西藏在裡麵。
是侵略和欲|望。
唐久和他對視了幾秒就撐不住了,有些慌亂的垂眸避開他的視線,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果酒,結果喝的太急把自己嗆了一下,咳的臉頰都微微紅了。
怎麼回事,這晏玉琛不會真的對林謹之有意思吧!
再怎麼說林謹之也是當朝皇後,這王爺也太邪門了,不僅覬覦皇位,居然還覬覦皇帝的男人!
可唐久身為資深顏控,對長的好看的人完全沒有抵抗力,被男人用那樣的眼神一撩,一顆小心臟頓時沒出息的撲通亂跳了幾下。
他忍不住又悄悄去看晏玉琛,對方已經低頭不再看他,可唇邊卻噙著一抹明顯的笑意,仰頭飲了一杯酒,顯然是把他方才的窘態都納入了眼中。
宴席中人太多,皇帝又把一顆心都放在沈珂身上,無人注意他們波浪暗湧的眼神交錯。待上元宴結束,晏玉軒讓眾人自由去賞看花燈,自己也牽著沈珂的手不知道去哪了。
宮中到處都掛上了精美的元宵花燈,一路望去儘是煌煌燈海,美不勝收。唐久多喝了幾杯果酒,這會兒有點上頭,人多的地方更燥,他遣退了宮人,尋了條僻靜的長廊,一路吹著冷風醒酒。
周圍鼎沸的人聲漸漸如退潮般消失,耳旁終於恢複一片幽靜。這條長廊連通著賞心亭,是夏日專用來賞荷的,冬日甚少有人來,因此元宵夜隻是象征性的掛了幾盞宮燈,幽微的燈火幾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整個亭子都籠罩在一片沉沉夜色中。
唐久打小慫,有點怕黑,不敢再往前走,感覺腦袋已經比剛剛清明多了,於是準備折返回去。就在這時,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握住,整個人被拽進亭台更昏暗處,壓倒在一麵冰涼的牆壁上。
唐久渾身汗毛一豎,嚇的差點一嗓子嚎出來,卻被人早有預料的用掌心捂住了唇。
“彆怕,是我。”
低低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那人的掌心溫熱而寬厚,帶著果酒的淡淡甜香,是方才唐久喝過的梅子酒味道。
唐久身上的悚然之意這才慢慢消退,大大鬆了一口氣,他聽出了這個聲音,也借漏進的一捧月光看清了來人的輪廓:“……端王?”
晏玉琛移開手掌,輕輕笑了笑:“冒犯皇嫂了。”
知道冒犯你特麼還每次都這麼乾!!
不過唐久能猜到他的來意,低聲道:“你收到信了?”
兩天前,唐久讓小順子給晏玉琛送了張紙條。
“合作。”晏玉琛道,“皇嫂寫這兩個字給臣弟,是什麼意思?”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唐久小聲道,“那天你說的對,陛下他……確實已經變心了。我不想再做什麼皇後了,也不想再待在宮裡。可陛下不同意放我出宮,所以我想讓你幫幫我。”
晏玉琛靜靜望著他。
“當然,我也會幫你。”唐久拋出誘餌,“你想要的,我也會幫你得到。”
黑暗中,晏玉琛似乎輕輕揚了揚唇角:“皇嫂知道我想要什麼?”
廢話。自古以來的亂臣賊子不都想當皇帝嗎?王爺這種職業,就是用來造反的!
晏玉琛似乎讀懂了他的想法,輕輕笑了:“皇嫂猜錯了。比起皇位……”
他突然伸臂將唐久困在自己的牆壁之間,低頭在他耳邊啞聲道:“我更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