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晏玉軒隨手拈起一枚白子,麵上有回憶之色,“我們兄弟二人多久不曾對弈過了?”
“臣也記不清了。”晏玉琛坐在皇帝對麵,執起一枚黑子,笑吟吟道,“臣隻記得幼時皇兄們都嫌臣弟蠢笨,不願和臣對弈,故臣每次都隻有站在一邊眼巴巴看著的份兒。”
“那便讓朕看看,這麼多年過去,你有沒有進步。”晏玉軒指尖白子“啪”的一聲清脆敲落在棋盤上。
白子黑子各不相讓,恍若兩條長龍互相爭鬥廝殺,空氣靜謐無聲,隻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篤篤聲,如雨點密集有力,急促緊張,站在禦書房角落侍奉的小太監紛紛變了臉色,戰戰兢兢的深深低下頭去。
“你已入死局。”一炷香後,晏玉軒落下一子,看著被圍困的黑龍,終於出聲。
晏玉琛輕輕笑了笑,抬眼看向帝王:“這便是皇兄叫我來的目的麼?”
“你既能問出這句話,說明你心中有數。”晏玉軒也直視著他,緩緩眯起眼,“朕要你明明白白的告訴朕——你是否有不臣之心?”
晏玉琛沒說話,然神色間已經默認。
晏玉軒冷笑一聲,將棋奩一推,用力一拂袖:“朕自認這麼多年待你不薄,為什麼?”
晏玉琛淡淡問:“皇嫂這麼多年待你更不薄,你又為何辜負他?”
晏玉軒一怔,隨即眼中湧起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你果然是為了謹之!”
他猛的站起身,直接掀翻了棋盤,額上一條青筋都漲了出來,隨著不斷上湧的怒氣一下下地抽動:“好你個晏玉琛……林謹之是朕的皇後,你居然也有膽子肖想!朕看你是活膩了!!”
“不管我對他什麼想法,”晏玉琛坐在原處,沒什麼表情的抬眼,“你都配不上他。”
晏玉軒怒極反笑,咬牙從齒縫間擠出殺氣騰騰的一個字:“殺!”
指令一出,兩名戴麵罩的黑衣殺手突然鬼魅般現身,手間匕首寒光凜凜,從半空疾刺向晏玉琛!
晏玉琛一動未動,竟像放棄抵抗準備束手就擒,晏玉軒麵容扭曲的盯著他,隻恨不得自己親手捅死這個狼子野心的兄弟——
“嗤”的一聲輕響,是利刃割破衣袍刺入□□的聲音,晏玉軒愕然瞪眼,遲鈍的低頭往下看,一朵血花正緩緩盛開在明黃龍袍上,層層蔓延,瓣瓣綻放。
隨即痛苦才似拉開引線的□□,驟然從胸腔中爆炸開來。
晏玉琛自始至終動作就沒變過,依舊懶洋洋地靠坐在那裡,狹長的眼睛輕飄飄地落在帝王胸口的血花上,極淺的揚了揚唇角。兩名黑衣殺手穩穩地在他身後落定,將麵罩摘下。
晏玉軒抬手捂著胸口,強忍著尖銳的痛苦,血液在太陽穴裡發瘋般湧動,整個腦子像是要炸開:“你們……你們不是朕安排的人!”
“晏玉琛!你竟意圖謀反!!”他怒吼,“快來人!!給朕拿下這亂臣賊子!!”
他中了一刀不但不虛弱,整個人反而被極端的憤怒和憎恨點燃,怒吼聲震的屋頂都在發顫。然而詭異的是,無論帝王怎麼喊,禦書房就像與世隔絕一樣,始終沒有一個侍衛破門而入,趕來護駕。
“人呢?!朕的禁衛都死哪去了!?”晏玉軒幾乎是歇斯底裡的狂吼,“劉平樓!劉平樓!!”
“劉統領帶著弟兄歇班休息了。”晏玉琛心平氣和道,“皇兄還是省省力氣吧。”
晏玉軒終於意識到了如今的形勢,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們聯手了?你們居然敢密謀造反!?”
“我本無意做這亂臣賊子,要說起來,都是被皇兄逼的。”晏玉琛歎了口氣,終於緩緩站起來,看向眼睛血紅的帝王,“皇兄還記得,你當年是怎麼逼死的其他幾位兄弟麼?”
“你派人將龍袍藏在趙王府中,私下指使人聯名誣告,將趙王以謀逆罪論處;豫王樂善好施,門下豢養了許多投奔來的落魄文人,平時隻同他們作賦娛樂,你卻以此作為他結黨的證據,逼的他觸柱而死以證清白;三皇兄是個藥罐子,一條命全靠京城裡的名醫名藥吊著,你卻一道聖旨把他流放,讓他病死在趕往封地的路上;現下還活著的,就隻有同樣被發放的四皇兄,還有臣弟我了。”
“你們本來就該死。”晏玉軒喘著粗氣,像一頭瀕臨絕境的獸紅著眼嘶吼,“你們這群狼子野心的東西,本來就該死!!”
“我還不想死。”晏玉琛遺憾道,“所以隻能讓皇兄先死一死。”
晏玉軒雖然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但深切明白自己不是對手,於是踉蹌往門外跑去。他就不信晏玉琛有本事把整個皇宮都控製在手中!對了,還有謹之,他要去找謹之——
還沒跑到門口,禦書房的門居然自己開了,一道天青色人影從外麵垮了進來。
晏玉軒的眼睛霎時亮了,像突然看到了希望:“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