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替身,不乾了(1)(1 / 2)

身底下硬邦邦的,還有些潮濕,唐久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昏暗的樹林裡,目之所及全是遮天蔽日的古樹,樹身上攀爬著粗壯的樹藤,陰冷又荒涼。他試著坐起來,一動之下感覺渾身又麻又疼,骨頭像是被摔碎一樣,身上的衣物也已經破爛不堪,隻有右手緊緊握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子。

他接收了233傳來的世界線。

這是個修真界,原主名阮瀾,是無塵派掌門座下的一名弟子。阮瀾身世不明,不記得父母是誰,身上隻有一塊玉牌,上麵刻著他的名字。阮瀾自從有記憶以來就在一座普通小鎮中流浪,年幼時被壞人拐賣過好幾次,但每次都稀裡糊塗的逃出來了。他不敢再相信那些大人,開始自己采果子打魚養活自己,並漸漸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比普通人大,身體也更輕盈,做起粗活來毫不費力,於是就這麼一天天過了下來。

在他十五歲的一天,鎮子上來了一群人,他們個個樣貌端正,穿著纖塵不染的白色道袍,青玉簪束發,腰間彆著一把長劍,渾身仙氣飄飄,和他們這些俗世百姓一點也不一樣。阮瀾聽鎮上其他人興奮的討論說,這些是翠屏山上的修仙之人,會騰雲駕霧,無所不能。

阮瀾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和那群仙人扯上關係。仙人不知怎地竟從人群中發現了他,還告訴他身上有靈根,是修仙的好苗子,問他願不願意隨他們一起回翠屏山。阮瀾如臨夢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點的頭,待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仙人們帶上了山。他才知道仙人們所處的門派叫無塵派,無塵派掌門親自收他為徒,他成了門派中年齡最小的弟子。

阮瀾在無塵派待了三年,這三年的日子,是他從前做夢都不敢想的日子。掌門威嚴端肅,卻獨獨對他寬厚親和,不嫌棄他毫無根基、資質愚鈍,每日耐心的教導他築基修煉;同門師兄們待他更是一個比一個熱情,素日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爭先恐後的送到他院子裡,出門曆練的時候更是爭相護著他,生怕他傷到一根毫毛。

被門派上下當作珍寶嗬護寵愛著,若尋常人受到這等殊榮,怕是早就被寵

壞了。

但阮瀾不。

他時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從不敢恃寵而驕。他發自內心的感激師父師兄為他提供一個安身之所,給了他類似家人的溫暖,所有人待他的好他全部記在心裡,一有機會就會竭儘所能的回報他們。

無塵派雖然並不是什麼很有名氣的修真大派,但在阮瀾心裡,師父就是最強的,師兄們也都是最優秀的。特彆是大師兄何天睿,修為高,劍法精妙,待人謙和有禮,給人一種安全感,是阮瀾猶為欽佩向往的人。命運似乎還嫌待他不夠好,某一天,阮瀾最為敬佩的大師兄,居然向他告白了。

門派不許弟子之間發生感情,他們就偷偷的在一起了。阮瀾會禮貌的退回其他師兄送他的奇珍異寶,卻把何天睿送他的東西全部小心翼翼的珍藏好。他們平時一起修習練劍,閒暇時一起禦劍去翠雲峰看日出,偶爾還會趁夜偷偷溜到山下的小鎮上逛廟會……現實實在太美好,阮瀾有時會覺得心中惶恐不安,甚至會在半夜做噩夢,夢見他擁有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直到一天,門派裡來了個少年,麵容和他七分相似,師父抱著少年落下了眼淚,師兄們層層把那少年圍繞起來,個個欣喜若狂,自始至終沒有往他身上看一眼,阮瀾才明白,自己的預感終於成了真。

少年叫青卿,是掌門的獨子,天生容貌清麗,十幾歲時便以一副絕色姿容聲名遠揚,甚至在整個修真界中都小有名氣。青卿被門派上下寵著長大,又因著一副好容貌被許多師兄愛慕,於是養成了一副驕縱的脾氣,十四歲時獨自一人跑下山玩,結果被魔族重傷,失去記憶,在外流落三年,因緣巧合之下恢複了記憶,這才得以重新回歸門派。

所有人心疼青卿吃過的苦心疼的要死,一天上下的圍繞在青卿身邊,直到激動發熱的大腦終於冷靜了一些,才想起了阮瀾的存在。

阮瀾當初就是因為這張臉才被領回了師門,這些年大家也都把感情傾注到他身上,可現在門派真正的珍寶回來了,傾注到替代品身上的感情,自然也該收回來了。

阮瀾沒犯什麼錯,自然不能把他趕出師門,眾人尷尬之下,紛紛當他不存在。掌門因為之

前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疼寵,現下覺得對青卿有愧,於是也不再和阮瀾見麵;眾多師兄們為了向青卿證明自己的感情,更是麻利的和阮瀾劃清了界限,甚至因為青卿厭惡阮瀾,為了討好他,也跟著對阮瀾冷麵相待起來。

阮瀾的待遇一夕之間從雲層跌入地獄,他因為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倒不至於完全絕望,可要說不傷心也是不可能的。可他骨子裡就是個溫柔善良的人,並沒有因此怨恨師父師兄,而是默默的減少在眾人麵前出現的次數,不讓自己去討人嫌。

畢竟他就是占了彆人的位置,以前獲得的都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人家要收回去,不是合情合理嗎?

無塵派已經為他提供了三年優渥的生活,他應該知恩圖報,學會滿足。

阮瀾主動避讓,青卿卻憎惡他曾經搶走了自己的東西,於是故意處處找他的麻煩。一次門派弟子一起去秘境曆練,在一處懸崖邊上發現了能洗筋伐髓的玄靈果,幾名弟子立刻自告奮勇的要去給青卿摘上來,青卿卻笑看著阮瀾,問:“阮師弟可以幫我去摘這個果子嗎?”

默默站在眾人後麵的阮瀾抬起頭看他。

青卿歪頭看他:“享用了我那麼多東西,要你出點力氣當作回報,不過分吧?”

其他弟子也悄無聲息的看著這一幕,阮瀾於是點頭說好,去摘果子時卻不慎跌落崖底,摔斷了一條腿,連佩劍都不知道遺落到何處了。他無法禦劍飛上去,隻能在崖底等,可一晚上過去也沒能等到師兄來找他,於是咬著牙抓著懸崖上的樹藤,慢慢的爬了上去。回到門派後,一名以前待他極親善的師兄看到他,驚訝說:“小師弟對不住,我們後來忙著打妖獸,一時把你給忘了,你能回來就好了。”

他拿過了阮瀾手裡的果子,像沒看到他那條瘸著的傷腿,徑自離開了。

阮瀾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屋裡床上,渾身痛的不想動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推開房門走進來,是何天睿。

“聽說你摔傷了腿,厲不厲害?”何天睿眼裡儘是關心,從懷裡拿出傷藥,“來,我先幫你看看都傷哪了。”

這些日子,阮瀾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怨恨,不要難過,安靜沉

默的度過每一天。可現在一聽何天睿的話,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部像衝破閘門的洪水一湧而出。他流著淚死死抓住何天睿的袍角,帶著期待祈求著問:“師兄沒有把我當作青卿師兄看待是嗎?師兄你是真心喜歡我的是嗎?”

自從青卿回來後他一直不敢問何天睿這個問題,所有人的冷漠和惡意他都能咬牙接受,卻唯恐自己的心上人,也一直把自己當作彆人的一個影子。

何天睿頓了頓,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發:“說的什麼傻話?阮瀾,我對你,自然是真心。”

彼時的何天睿就像一顆救命稻草,阮瀾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趴在他的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何天睿待他的態度一如從前,阮瀾也當真信了他的話——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

大量魔氣突然在人間聚集,各大門派紛紛派弟子前去除魔,保護百姓,在戰鬥過程中,青卿被魔修在臉上劃了五六刀,命雖然得以保住,一張臉卻徹底被毀了。

青卿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張臉,他幾乎瘋了,整日整夜歇斯底裡的尖叫,門派上下著急痛心,紛紛去尋找恢複容顏的法子,卻都沒有用處。最後是一個弟子找到了一種失傳已久的秘術,說是可以以容換容,隻要麵容相似的那個人願意獻出自己的麵皮,毀容之人就可以恢複原貌。

青卿眼中頓時冒出欣喜若狂的光,他臉上纏著白布,沒裹好的地方露出爛肉和血,如同一隻魔鬼,無比猙獰又渴望的死死盯住了人群中的阮瀾:“他!我要他的臉!!”

阮瀾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可周遭的師兄們沉默一瞬,卻伸手把他往前推。

“阮師弟,青卿師弟已經變成這樣了,你忍心看他這麼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