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夫人年少經商,向來性子直爽,心中對雲珍兒有好感,因此並未放棄,今年之後,隨著人間至味開業,柳家不僅送了一份開業大禮,還因雲大娘也搬去城裡住,且雲懷誠在城裡的住宅與柳家相隔並不遙遠,柳夫人便時常來跟大伯娘竄門,兩人性格相投,很快便一見如故,便是雲懷誠婚事需要置辦的家用,不少還是柳夫人幫忙推薦的。
雲大娘也才終於知道,竟還有這樣一個人癡心相待自己的女兒,可女兒的情況她也知道,她也不能強迫女兒,這可愁懷了兩位母親的心。
最主要的是,柳夫人對雲珍兒也非常和藹,連帶著柳家的兩位小女兒,即柳青鬆的幼妹也跟著喜歡雲珍兒,偶爾來雲家玩耍,瞧見了雲珍兒,便一口一聲珍兒姐姐的叫人,嘴巴甜得很。
彆人這樣珍重以待,雲珍兒心中不可能不感動,可恰是因為如此,她反倒不太敢回城裡,寧願躲在鎮上或者村裡。
“姐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雲珍兒歎聲道。
雲莞瞧著雲珍兒眼裡淡淡的憂傷,其實,她覺得,姐姐並非真的對柳青鬆完全無意,也許當初柳青鬆剛剛提出要娶她的時候,她從未想過此事,畢竟那時候,李家的事情尚未過去多久,她心中,大約還是介意的。
但這麼長時間以來,柳青鬆的一舉一動,連她看在眼裡,都為姐姐有這樣一人真心相待感到心裡高興。
“那麼,姐姐真的對柳公子無意麼?”雲莞輕聲問道。
姐妹兩人坐在紅顏坊後院的桂花樹下,難得傾心交談。
雲珍兒垂眸:“阿莞,姐姐不想考慮婚嫁之事。”
雲莞繼續問:“是姐姐對柳公子無意,還是不想考慮婚嫁之事?”
雲珍兒抬頭看她,動了動嘴唇,又沉默了半晌:“姐姐都不想。”
雲莞握住雲珍兒的手,眼裡有淺淺的擔憂:“姐姐,是不是因為那件事,你心裡到底如何想的,能不能告訴阿莞,我很擔心你。”
瞧著妹妹眼裡的擔憂,雲珍兒垂眸,半晌不語,而後才微微笑道:“你還小,彆擔心姐姐,日後會好的。”
“姐姐……”雲莞皺眉,越發擔心了,她此前也以為是李家的事情讓她對男女情愛失去了希望,如今看來,雖然這方麵的原因,卻可能並非完全如此。
雲莞擔心姐姐的創傷,比她知曉的,還要嚴重:“姐姐,你與我說說好不好,彆憋在心裡,會難受的,阿莞想辦法幫你。”
雲珍兒扯唇笑了笑,見著妹妹這般關心,眼裡漸漸蓄起了淚水:“阿莞……”
“姐姐,我在呢,不論發生了什麼,阿莞都幫你。”
雲珍兒垂頭,一滴淚珠從眼裡低落,哽者聲音低咽道:“我從前在李家,差些被李大郎強迫,很是害怕,與彆人,是再做不成夫妻的。”
夫妻夫妻,同為一體乃成夫妻,若是連夫妻生活都不能度過,又怎麼度過一生呢?
饒是雲莞曾按照認知,對雲珍兒的情況有過大膽的猜測,但真的聽到這樣的話,心裡還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姐姐……”
她站起來,走過去,將雲珍兒摟在懷裡:“姐姐,沒事的,會好起來的,彆怕啊。”
雲珍兒從未與彆人說過這個,連娘都不曾說過,藏在心裡,如今與雲莞說了出來,反倒有一種解脫之意,哪怕她家阿莞還小,不該知曉這些事情。
如今聽著雲莞這般安慰的話,終究破涕為笑:“好了,你還是個孩子呢,瞧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彆擔心,此事,我不太想跟娘說,姐姐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怎麼會好呢,若是因此而錯過了一段感情,姐姐心裡也會遺憾的吧,雲莞想。
姐姐並非對感情全無期待,隻是,因為一些原因,不敢有期待了,姐姐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知道夫妻之間,若是沒有了親密的生活,難以維持長久感情。
語氣日後因為這些事情生了齟齬,不若從來便不期待。
與雲珍兒說了一會兒話,雲珍兒便又像個沒事人一般去瞧姑娘們做胭脂去了,雲莞瞧著她忙碌的背影,輕歎了一聲,走出了院子。
柳青鬆站在門後,尚未離開,此時正神色恍然地不知在想什麼。
雲莞輕歎了一聲:“柳公子,你聽見了麼?”
柳青鬆似乎從某種情緒中回過神來,眼裡的心疼、痛苦似乎還沒有完全消失,隻是眼角微紅,聞言隻輕輕點頭,但又立刻保證道:“可我並不介意,我,我隻是心疼珍兒姑娘,我待珍兒的心思,從未改變。”
雲莞低歎道:“可你還不清楚,姐姐的問題所在,並非你不介意就可以,可姐姐介意,你怎麼辦呢?”
柳青鬆聞言,臉色微微蒼白,半晌無言。
雲莞道:“柳公子,姐姐是我的親人,無論何時,無論對錯,我都偏向她,她經曆過人生中很是痛苦的時候,我希望她永遠不再經曆那樣的痛苦,否則我一定會扒了那人的皮。可我也不希望,她因為彆的什麼,被自己或者他人強迫,你若真心待我姐姐,我希望你能讓我放心,否則,我勸柳公子放手,這樣,也免得對雙方造成更大的傷害。”
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令人驚訝,可柳青鬆心念雲珍兒,來不及細想,聞言,斯文的麵上卻充滿了堅毅的神色:“雲姑娘,我,我不會放棄的。”
雲莞彎了彎唇角,再無言。
鎮上的房子並不舊,再添置些家具便能搬進去。
此事自然交給雲玉娘去處理,但也不是多複雜的事情。
村裡的人不知從哪裡聽聞了雲莞一家要從上林村搬走的事情,都來打探究竟。
雲玉娘倒也不隱瞞,隻道為做生意方便些,便搬去鎮上了,村裡不少人家舍不得,好幾日都有人過來竄門,甚至送上了些喬遷新居的禮物。
但雲家搬去鎮上的事情,還是提升了日程,便在三月底。
鎮上的宅子已經準備完畢,三月底的某日,選了個適合喬遷的黃道吉日,雲家人關了住了幾十年的院子,坐上馬車,往鎮上去了。
走的時候是寅時,天尚未亮,路上無人,暮春薄霧淡淡,隻有天邊泛出些許星月微光。
兩小隻還躺在馬車裡呼呼大睡。
雲莞和雲承德坐在車外,聽著雲承德講述上林村的曆史:
“上林村原本是一帶荒地,在你高祖父那一代,才漸漸有人過來居住,如今算起來,也當有上百年之久了。據說一開始隻有**戶人家,具體是從哪裡來的人,至今也說不上來,隻瞧著這裡背山靠湖,是個適宜居住的地方,又臨近太平鎮這樣的交通要道,陵陽城便在不遠處,四通八達,人們便定居了下來,而後人越來越多,有逃難來的,有行商失敗的,也有落魄之士,久而久之,便變成了上林村這樣的境況,因而咱們村與彆的同姓村不一樣,姓氏頗多……”
“阿爹,那咱們家原先在哪呢?”
雲承德看著東方天邊微弱的白光,低歎了一聲:“在江北,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