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民意難平(2 / 2)

旺門小農女 西青先生 9417 字 6個月前

這一場堤壩被毀滅,損及太多人的利益,若說前些日子,當街攔住郭敬山,隻是百姓自發組織的一次伸冤,那麼,此番,由鄉紳、學生、秀才等有學識之人帶領的府前請冤,則顯得越加悲壯。

讀書人原本便比普通的百姓更加能說會道,話語清晰,講述清楚。

他們本也在意氣風發,眼裡不容沙的年紀,對朝堂不平之事,更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氣與精神,呼聲最大,不但請求欽差將抓捕的百姓放出來,更請求他們徹查當年堤壩修築之事。

有人甚至寫了聲討章可正的檄文,直罵章可正當年枉顧百姓性命,貪汙河道,乃朝廷蛀蟲之言。

再偏激一點的言論,直罵如今欽差不作為,有負皇恩,更與貪官奸佞狼狽為奸。

郭敬山躲在府衙裡不敢出去,聽著外邊鬨哄哄的聲音,氣得一刻也停不下來:“刁民!一群刁民!”

“看看!看看,這便是陵陽的百姓!毫不開化之地,他們簡直好大的膽子!竟然這樣辱罵朝廷命官!”

“簡直反了天了!都抓起來,全部給本官抓起來,關進大牢!”

其餘的欽差,見著局麵越來越難以控製,心中早已不安:“郭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陵陽的百姓,這般不聽信官府之言,照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是啊,陛下派我等來南方,是為安撫民心,如今民心尚未安撫,反倒是,唉!”

郭敬山怒道:“他們敢暴動,本官便一個個全都抓起來,我便不信!他們當真不怕沒命!”

就在郭敬山為了府衙外暴動的百姓焦頭爛額的時候,府衙不遠處的一處高地,蕭浮生與蕭韞之,已將府衙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蕭浮生負手而站,冷眼觀看著府衙前的百姓們,聲討之聲浩大,府衙外阻攔的官兵,幾乎阻擋不住想要衝進府衙的百姓們。

蕭二公子聲音清冷又超然,如站塵世之外的高人一般:“郭敬山這般避而不見,不過是自取滅亡,他抵擋不住陵陽的百姓,皇帝派他來南方,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蕭韞之嗤笑一聲道:“郭敬山聽話,以致到不知變通的地步,皇帝讓他隱住此事,他便隻想著跟百姓瞞住此事,若是派彆的人來,哪怕有個緩兵之計,也不至於到這般地步。”

蕭浮生垂眸道:“有兄長在,便是彆人來,桃花江的堤壩,依舊瞞不住,遲早的事情罷了。”

蕭韞之笑了:“你倒是看得明白。”

蕭浮生搖了搖頭,沉默良久之後,卻轉頭看蕭韞之:“所以,如此這般,兄長打算入京了麼?”

蕭韞之原本勾著的唇角緩緩放下,目光久久停留在府衙前的老百姓身上,黑眸似乎情緒翻滾,卻又讓人難以窺探一分。

兄弟兩人不知沉默了許久,蕭韞之才道:“時候差不多了,此次堤壩之事,單靠周修文,難以解決,他人不在京城,總需有人將這塊爛肉挑出來,給那幫被虛假的繁華迷了眼的人瞧瞧,這東瀾,再不好好修理,便是下一塊爛肉,如今毀的是桃花江的大堤,明日,毀的便是東瀾的根基。”

蕭浮生道:“兄長做的事情,總與大多數時候說的不一樣,言行不一。”

說著想要做個逍遙客,行的卻是滄桑道。

嘴裡嬉笑怒罵,腳下踢的卻是國之爛瘡。

蕭韞之好笑地拍了拍蕭浮生的肩膀:“你以為為兄願意麼,若是可以,我倒想陪著我家阿莞,日日開酒樓,喝些小酒,吃些小菜,逍遙快活過日子。”

蕭浮生垂眸不語。

蕭韞之便語重心長地道:“你嫂嫂這般財迷的一人,若是這世道不太平,銀子便不好賺,我既然將她娶回家,日後必定要幫她掃掃障礙,好讓她安心快活的賺錢,日後讓你討媳婦也不至於艱難。”

試想,若是拾痕公子這樣的人物,有才有錢還有權,誰家姑娘不想嫁?

蕭浮生淡淡戳破他滿嘴胡說八道:“兄長莫拿阿莞當幌子。”

蕭韞之嗤了一聲:“怎麼稱呼的,她是你嫂嫂。”

“你們尚未成親。”

“那也是你嫂嫂,我蕭扶疏明媒正娶,將來要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媳婦。”

蕭浮生垂眸不說話了,良久之後又道:“你若是去了京城,阿莞該怎麼辦?”

不等蕭韞之說話,雲莞便已經在身後出聲:“我自然也去京城。”

兄弟兩人雙雙回頭瞧過去,便見雲莞跨入了門內,雲莞道:“這筆賬,陵陽的百姓討不回來,欽差不作為,我便殺入京城,殺入金鑾殿,我便不信,朝臣還能閉著眼睛,捂住耳朵,不聽桃花江下遊的災情。”

蕭韞之先是一頓,而後笑了:“這樣的事情,哪裡能讓阿莞去做?”

雲莞低眸道:“京城這一趟總要走,金殿總要登一次,登聞鼓總要擊一回,不是這次,便是下次,我為阿爹,為了上林村,為我的鄉親父老,也為了一筆雲家的舊賬。”

蕭韞之定定看了雲莞好一會,隻見少女眼裡的堅毅,不由得應下來:“好,我們一道去。”

蕭浮生瞧著這兩人,最後無奈搖頭。

郭敬山終究不能放任百姓擁堵在府衙之前。

盛怒之下,便著人放出話來,今日誰人在府衙前胡鬨,秀才學生,皆取消來年鄉試的資格,至於一般的平民百姓,再繼續同汙蔑朝廷命官,藐視官府權威、妖言惑眾、煽動人心之罪論處,為首帶頭之人,再次抓捕入大牢。

這是非常嚴重的處罰,郭敬山甚至已經放棄向百姓解釋堤壩修築的事情,不再聽從百姓的申訴,忽視他們的請求,直接以強製的手段和方式,試圖將此事鎮壓了下去。

而這樣的方法,暫時而言,是有成效的。

話一出來,即便還有學生心中憤憤不平,但也被家人或者長輩、親友帶走,部分百姓,則再次被抓捕入了大牢之中。

郭敬山怒氣難消,待周修文外出歸來,便立刻找上了周修文,指著周修文的鼻子罵:“百姓原本好好的,何以有這樣多的人來質疑桃花江修築之事,周大人,據本官所知,一開始便是你首先質疑,固執己見,屢勸不聽!”

“一個小小的戲班,何以無法追查,竟讓他們在陵陽下轄的多個鄉鎮,安然無恙演完了一場將近一個時辰的大戲,惑亂百姓,蠱惑民心,煽動民意,而官府竟然無法抓捕他們,周大人,你當本官是傻子不成?”

周修文抿唇:“郭大人是何意?”

郭敬山冷哼一聲:“本官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周大人,念在你治災有功的份上,本官不越權處置你,但你這般放任百姓質疑朝廷、辱罵欽差,無所作為,治理不當,導致這般的暴動,這幾日,你便先留在府中靜思己過,餘事,便待本官稟明了陛下之後,再出打算!”

周修文定定地看著郭敬山,神色難辯。

郭敬山麵色不善,揚手,立刻有人過來,站在周修文的兩邊,將他帶走的意思,非常明顯:“周大人,請吧!”

周修文被暫時停職了,此事驚動了濟州知府齊大人,一聽說周修文被郭敬山軟禁在府中之後,便急匆匆趕來為周修文求情。

郭敬山半點麵子也不留:“周大人還年輕,許多事情沒有經驗,才在治災過程中出現了這樣大的紕漏,差一些便造成百姓暴動,如今南方正是曹氏餘孽活動之處,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動了東瀾國的根基,這件事,誰擔待得起,齊大人可能擔待得起?”

齊大人原本也不是一個強硬的官員,甚至內心有一些懦弱,聽到郭敬山這樣的話,半晌說不出話來。

郭敬山心有不忿,沒再理會齊大人。

他是勢必要處理好陵陽百姓暴動的事情,此事,絕不能再擴大,桃花江的堤壩,沒有任何問題。

可他不知道,他根本無力遮蓋這個腐爛的王朝內部的毒瘡。

近其者,終究被腐蝕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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