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其餘的欽差心中忐忑不安,姚青山顯得非常冷靜:“周大人,據我觀察,能夜探知州府而做到無人知曉,一劍斃命的人,必定功夫不俗,我雖不了解陵陽城,但這樣的人,放眼陵陽,大約也找不到幾個人,不知周大人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
周修文神色冷肅,聞言看了姚青山兩眼:“暫無。”
姚青山神色複雜,又問:“周大人以為,對方為何殺害郭大人,目的為何?”
周修文兩指夾著那一張從郭敬山身上拿下來的字跡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的紙條,遞給姚青山:“目的再明白不過,對方隻是單純地想要郭大人的命。”
“周大人可覺得,事情與這段時日百姓伸冤的有關?”
周修文道:“暫時不知,還需進一步查探,本官探案,從不以猜測為先。”
姚青山聞此,終於閉口不再多言,看著郭敬山的屍體,眸中情緒翻湧,最後,全都平靜在了微斂的深眸之中。
因為郭敬山被害,剩餘的欽差,皆人人自危,齊大人加派強兵保護欽差,調查凶手的事情,便交給了周修文,以及,並不如彆的欽差那般害怕與忐忑,主動提出幫助周修文一起破案的姚青山。
可他們注定查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但隨著郭大人被害,原本因為郭敬山鬨事之罪被關押在牢房裡的幾個百姓被釋放了出來,那些被郭敬山強行奪去來年鄉試名額的學生也恢複了名額。
隨著幾個百姓被釋放出來,姚青山也暗中調查他們被釋放出來之後的行蹤,除了發現他們對郭敬山被害感到大快人心之外,並沒發現,他們與彆的什麼人聯絡。
他自然也懷疑這些主動來衙門伸冤的百姓背後有人在提醒或者推動他們,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甚至,他還曾親自去牢房審問、套話過,同樣沒有獲得有用的消息。
而關於郭敬山在陵陽被害的消息,也隨著這段時日,陵陽百姓的動向,被傳往了京城。
此時,太平鎮蕭府。
蕭老爺子的書房,蕭韞之和老爺子祖孫兩人,相對而坐。
平日總是悠閒的蕭老爺子,麵對蕭扶疏的時候,難得的正色:“扶疏,你可想好了?”
蕭韞之唇角勾著笑意,給蕭老爺子斟了一杯茶:“祖父,從十年前,當我得知事情真相的時候,我便與您說過,這一日總會到來,如今,已是時候了。”
蕭老爺子聞言,神色竟如瞬間蒼老了幾歲一般,最後輕歎了一聲:“罷了,你若想去做,便去做你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提醒道:“不必顧慮蕭家,祖父從前便告訴過你,蕭家的人,能做什麼事情。”
“是。”蕭韞之應道。
爺孫兩人在屋裡說話的時候,雲莞與蕭老夫人也在屋裡說話。
蕭老夫人拉著雲莞的手,語重心長道:“扶疏這孩子啊,從小到大,都不是讓我省心的,小時候便非常頑劣,待長大了,許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我和他祖父,管不了他,也不能管。”
雲莞垂眸,靜靜聽著。
蕭老夫人便繼續道:“好孩子,我總覺得,是我們蕭家虧欠了你。”
雲莞趕緊道:“老夫人怎會說這樣的話,不論是蕭扶疏還是誰,都無人虧欠我。”
蕭老夫人聲音蒼老,帶著絲絲無力:“從前你還沒來,我便總想著,扶疏身邊,若是有個女子,能管著他一些,便能讓他多愛惜自己一分,後來,你來了,我人雖老了,但卻瞧得出來,他心中是歡喜你的,我想著,總算可以放心一些了,最後啊,這心還是放不下來,小阿莞與那混小子是一樣的,心中不平,腳下便難停。”
“老夫人……”雲莞垂眸,心裡忽然有些愧疚。
蕭老夫人笑了笑:“祖母說這些,並不是要怪你,你也沒有錯,終究啊,有你這樣聰慧的女子在身邊,是扶疏的福氣,隻是我心裡不放心。”
京城是個虎狼之地。
老夫人一生都在陵陽,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太平,但她幼年失怙,中年失子,老年失孫,這一聲,都在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裡對蕭韞之便越發疼愛,也越發放心不下。
雲莞懂得蕭老夫人的心情,但她無法給蕭老夫人做出什麼承諾。
蕭老夫人最後道:“阿莞,你日後多勸勸扶疏,莫太衝動,京城不比陵陽。”
雲莞垂眸應下來。
她從蕭老夫人的院子裡出來的時候,蕭扶疏還在蕭老爺子的院子裡說話,蕭府雲莞常來,這段時間,也常帶著兩小隻過來,倒也不陌生,便在院外的秋千上等蕭韞之出來,可等不來蕭韞之,卻等來了蕭浮生。
“二哥。”雲莞見著蕭浮生清風朗月而來,彎眸笑道。
蕭浮生笑了笑,朝著雲莞走過來,雲莞站起來,“二哥這段時日,便一直在陵陽麼,可還要出門?”
蕭浮生搖頭道:“暫時不出門了。”說罷,他便從袖中拿出一封尚未開封的信交給雲莞:“這是行之從西甸送回來的信件,讓我轉角給阿莞。”
燕行之極少回信,從西甸一彆之後,期間,雲莞隻收過一次來信,是燕行之收購下了西甸皇都大片土地的消息,以及定下兩座鐵礦的事情,雲莞前幾日,剛好去信交代了一些西甸的事情,燕行之便極快回信了。
她當著蕭浮生的麵拆開信封,簡單瀏覽過後,便笑道:“有燕公子在,何須我擔心西甸之事呢,想必,未來將會以比我想象的更快的時間回本。”
雲莞前些時候,畫了一些園林設計的圖冊送去西甸給燕行之,如今園林尚未修建成,但以燕行之的經商頭腦,已讓尚未建成的東瀾風格園林,被西甸皇都的富商權貴爭相購買,開價比他們想象的都要高。
蕭浮生道:“西甸的生意,儘可交給行之,你不必擔心。”
雲莞點頭:“燕公子的手腕,我自是放心的,日後事情塵埃落定,我會親自去一趟西甸,這兩年,可能便得辛苦一些燕公子了。”
蕭浮生笑著搖頭,瞧著雲莞神態從容的模樣,不由得問道:“阿莞,可是都做好準備了?”
雲莞輕笑了一聲,“二哥,我覺得世上許多事情到來的時候,我們從來都是沒有做好準備的,許多事情,但凡第一次去做,即便做了準備,也算是摸著石頭過河,但即便沒有做好準備,有些事情,仍舊要去做。”
蕭浮生一頓,唇邊漾開淺淡的笑意,不再多言。
沒一會兒,蕭扶疏便從老爺子的房中出來了,見到蕭浮生與雲莞在外邊,不禁揚了揚眉:“剛好,祖父找你。”
蕭浮生點頭,與蕭韞之錯身而過,進了蕭老爺子的房中。
此一日過後,雲莞越發忙碌了。
造紙坊與酒窖的運作一切正常,有條不紊,有陶伯鎮守,再加上雲雙全和雲滿福兩兄弟快速的成長,幾乎已能獨當一麵,在陶伯有意識的培養下,還有雲懷誠時不時的提點下,在大多數時候,已能幫忙處理紙坊的事情,隻是對外的生意,暫時仍要陶伯帶著他們一起處理。
但雲莞前期便做好了各種經銷合作的事宜,隻要紙坊不斷工,生產的貨物,便一直能有銷路,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甚至經曆了一場洪災過後,工坊的工人,越發積極了起來。
紙坊和酒坊,都是有固定銷路的,雲莞倒是非常放心。
至於彩絲閣,如今彩絲閣的店鋪,已經成功搬遷至陵陽,甚至開業,鎮上雖依舊留著店鋪,但作為買賣的鋪子的意義不大,倒不如說是個專門生產布匹和成衣的工坊。
鎮上的彩絲閣裡,剩下的人,多是居住在鎮上和村裡的繡娘們在做刺繡,水綠則在雲莞的授意之下,帶領當初從隨州回來的姑娘們做彩衣。
紅顏坊的生意,有陶青蓮在幫襯,如今,雲家的生意,基本上形成了,在太平鎮上,以陶伯父女為管事,在陵陽城裡,以雲懷誠和雲珍兒兩姐弟為主管的經營模式,至於已經開業的珠翠閣,則是劉師傅和雲莞請來的一位掌櫃在經營。
周修文等人查探刺殺郭敬山的刺客之事,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人們都在忙碌著,而如同上一年差不多的時期,九月到來的時候,雲莞和蕭韞之,卻已經帶著新村和原桃花江下遊幸存的上萬百姓的血書,與蕭韞之一道,北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