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 / 2)

他如季風過境 漾橋 11714 字 4個月前

瞿仕為愣怔了片刻,緩緩靠近了一步,手有些不適地搓了搓:“清清放學了?你媽……你媽她來看看你。”

燕如許如夢初醒。看瞿仕為無心拆穿,她也笑了一笑,收斂了剛剛的情緒,望向瞿清:“對,我來看看……順便和你爸商量一下給你轉學的事。”

“轉學?”瞿清緩緩地重複了一下,反應很淡,有幾分疑惑地問,“轉什麼學?”

瞿仕為嘴唇翕動了一下,終究是擰著眉撇開頭,沉沉歎了一口氣。

燕如許沒料到瞿清反應會這麼平靜,原本還擔心她知道了會反對甚至反應過激,她有些放心地笑開來,找回了從容和優雅:“是這樣,你這不都高二了嘛。我前幾天和你馮叔叔商量了一下,我們決定接你去塵硯市讀書,那邊教學條件更好一些。你一個女孩子,也長大了,總住在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前途。雖然你現在成績不怎麼樂觀,但是,你弟弟的家教可以一起輔導你呀……再不濟……”

“燕女士。你說的弟弟,是哪個弟弟?”瞿清語調淺淡的開口,眼底寂滅無光。

燕如許正滔滔不絕的嘴一頓,聽到她這個淺淡又疏離的稱呼,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尷尬且難看。

“應該是那個男人和他前妻的兒子吧?”瞿清自問自答,甚至很認真的掰著手指算了一下,“你和那個男人的兒子,現在應該隻有三歲吧。總不會是他。”

“清清……”燕如許死死捏著自己的愛馬仕包包,看向瞿清的眼神有些心虛且複雜起來,“怎、怎麼跟媽媽說話呢……”

“媽媽——”瞿清緩慢重複了一下她的這個稱呼,忽然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泛著幾分涼薄,“要不是您今天出現,我都要忘了我有媽了。”

燕如許死死抓著包包帶子,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三年多沒見,她麵對瞿清似乎沒法理直氣壯說些什麼責備的話,於是就把這怒意連帶著尷尬都宣泄在旁邊的瞿仕為身上:“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女兒!我今天說什麼也必須帶她走!”

瞿仕為臉色也不好看,看著瞿清,教育她:“清清,她怎麼說也是你媽媽,你禮貌一點。”

瞿清順著點頭,視線放到燕如許慍怒的臉上:“燕女士,麻煩你對我爸客氣點。這樣,我也許也會客氣一點。”

燕如許的臉色難看到了底,卻又無可發泄。對瞿清,她終究是遺憾又愧疚的。

於是她把目光放到了瞿清身後高大的男生身上。

“這是?”

季風自黑暗中走出來一步,稍稍把瞿清擋在了身後:“叔叔阿姨好,我是瞿清的同學。”

少年身形高大,刻意保護的姿勢很明顯,臉上有著這個年紀的男孩少有的英俊和清冷。燕如許懷疑地看他一眼:“真的隻是同學?”

似乎終於挑出能夠教育瞿清的點來,她加重了語氣:“你不是來教壞我們清清的吧?”

瞿清冷笑了一下,視線也冷了下來:“你不是看了我的成績了嗎?從哪看出來我還有下降空間的?”

燕如許被瞿清噎得臉色更加難看,天色漸晚,她的耐心儘失:“你看看我不在的這幾年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明天我就去你們學校找年級主任,給你把轉學手續辦了。不然你早晚毀在這裡。”

“我是怎麼毀的,你心裡沒點數嗎?媽媽?”瞿清笑著問。

燕如許捏著背包帶子的手抖了一下,有幾分忌憚地看著瞿清。她明明隻有17歲,眼底卻好像帶著看遍世間滄桑一樣的頹勢:“小學的時候,你嫌棄我們在海邊的小鎮沒有前途,非要學彆人搬來這裡北漂,我和爸爸陪你來了,我們失去了從前的生活方式和朋友圈;而你呢,你失去了自我。初中的時候,你跟著彆人去過所謂更好的生活了,帶走了家裡的一切,我和爸爸隻剩下了彼此,這些年,我們也撐下來了。現在呢,你又想要帶走我,讓我們兩個一無所有嗎?憑什麼呢?”

她的聲音被吹散在夜風中,風來的有些猛烈,帶著阻止不了的蕭條和寒意。

瞿仕為以為瞿清一直快快樂樂沒心沒肺的樣子,受這些事的影響少,第一次聽她這樣說出口,忽然覺得愧疚又無力,有些疲憊地沉沉歎了一口氣。

燕如許第一次被這個幾年沒見、印象中一直懂事的女兒這樣當麵戳破所有的行為,並且為其判定了罪名,整個身體都有些不受控地顫抖起來:“你爸爸這些年就給你灌輸這些東西嗎?”

瞿清愣怔了一下,爾後有些無力又諷刺地笑了:“你為什麼總覺得是彆人要害你呢?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有眼睛有心,自己會看會感受。這些年你過著你想過的生活,想過我和爸爸是怎麼一天天熬過來的嗎?”

瞿仕為終究有些忍不住,低沉沙啞的聲音帶了些歎息和厚重:“清清,是爸爸不好。回家說吧,你……還有同學在呢。”

“爸是怕我覺得丟人嗎?”瞿清有一瞬間鼻酸,很快忍住了,麵無表情看向燕如許,像是問責,又像是剝離自己的傾訴,“我還有人可以丟嗎?從初中她鬨到我學校人儘皆知、然後一走了之開始,我已經沒有什麼朋友,沒有尊嚴,也沒有未來可言了。”

季風偏頭看她一眼,少女的眼底在路燈下有著淺淡的晶瑩,像是灰燼裡的餘光。

他回過頭,打斷女人即將出口的咆哮:“阿姨,瞿清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這些年,您作為母親已經失職了,沒資格一回來就要左右她的人生吧。”

燕如許本來就氣的不輕,又被瞿清的話堵在胸口,聽到這裡,當即炸了:“你是誰啊?憑什麼來管我們的家事。”

“算是,她的朋友吧。”

“朋友?什麼朋友?剛剛不還是同學呢,”燕如許有些潑辣地單手指著少年平和淺淡的眉眼,“是不是就是你把我女兒帶壞的?!你爸媽不管你嗎?讓你跑來插手我們家的事。”

少年眉眼淺淡,語氣平緩:“至少,我媽不會不問一句就以自己的意願替我做決定。”

燕如許當場氣的一滯。

眼看著她又要衝上來口不擇言的罵人,這個畫麵在瞿清腦海裡像是喚醒了塵封的記憶,下意識就有了預判。她深吸一口氣,輕輕開了口:“媽——”

燕如許的憤怒,季風暗藏的怒意,還有瞿仕為心底的愧疚,都因為她這淺淡的一聲,化為震驚和不解,投射到她的臉色。

瞿清臉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隨意地開了口:“你如果非去教務處的話就去吧。如果,你能幫我把學退了,我會感激你的,姑且還拿你當我的媽媽。”

燕如許的憤怒一下子像被震碎了一樣,錯愕地看向瞿清。

沒再看她,瞿清邁步往黑洞洞的家門口的方向走去。

走出兩步,她回頭看向季風,唇角很輕柔地彎了彎:“快回去吧。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很晚了,你媽媽……該擔心你了。”

少女的尾音被吹散在夜風裡,帶著羨慕和不知名的情愫。

季風站在當下,手死死地握了拳。

——

季風回到家的時候,客廳裡燈火通明,卻沒有人。

他放輕了手下的動作,才把門合上,門鎖自動落鎖的聲音之後,書房裡的門輕輕被打開的聲音隨即響起。

他緩緩地回過頭,看到了顏樺自書房後緩緩探出的頭。

顏樺左右看了看,似乎確認了沒有人,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季風沒有停頓,邁步走了過去。

眼看著少年進來,顏樺自後合上書房的門,走過來的同時,招呼季風:“兒子,今天怎麼這麼晚啊。先坐。吃飯了沒有?”

季風沉默了一秒,隨意地點了點頭。

顏樺有些心疼地歎了口氣:“你柳叔叔今天又打電話來家裡了。是我接的,他說……你今天一下午都沒在學校?”

似乎是怕傷到季風,顏樺自己補充:“媽媽不是要對你的行蹤刨根問底問,就是擔心你的安全。”

季風回答得籠統而淺淡:“陪朋友出去了一趟,然後把她送回了家。”

“女生啊?”顏樺問。

季風點了點頭,眼底有著疲憊。

顏樺遲疑了半晌,想到電話裡說的,還是問:“是上次你柳叔叔說,你搬去彆人教室,還非要坐一起的那個女生?瞿清嗎?”

季風掀起眼皮看向顏樺,隔了會兒,又點了點頭:“嗯。”

“哦。”

兩個人靜默地坐了會兒,顏樺緩緩舒了口氣:“風風,媽媽一直相信你,也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人。但是,這次的事可不小,你總得告訴我是為什麼吧?”

季風沉默半晌,修長白皙的手指交握,他的視線緩緩垂落在指尖,驀的開了口:“你記得,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眼睛傷到的事嗎?”

顏樺都不用想:“當然記得。你那時候因為身份問題,和彆的小朋友都相處不好,玩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眼睛,嚇死我了。”

提及往事,顏樺有些感慨:“當時你左眼戴了半年的眼罩,性格本來就內向,因為被同學嘲笑,更加寡言少語了。我自責擔心了好久,怕你就這樣性格孤僻下去了,比你爸都過分。還好沒有。”

季風雲淡風輕地聽著,很輕緩地問:“那你知道,我後麵為什麼好起來了嗎?”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了顏樺。她當時隻是欣慰於季風的好轉,隻以為他是適應了想通了,沒想過他好起來的背後還有什麼特殊原因。

季風很快解了她的疑惑:“是因為遇到她,才好起來的。”

顏樺有點震驚:“瞿清?”

“……嗯。”

似乎不想再多說,季風站了起來。

他單手拎起沙發上的背包,看向顏樺:“媽,我想拜托你件事。”

季風幾乎從不要求她什麼。

顏樺正襟危坐:“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