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2 / 2)

締婚 法采 10961 字 4個月前

他說了不是,項宜抬頭向他看去,眼中聚滿了不解。

她是真的猜不透了,譚廷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剛要說什麼,忽然有人匆忙而過,撞到了兩人。

譚廷急忙伸手攬了項宜,回頭瞪了那撞人的人一眼。

那人是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漢子,一臉的焦急,眼見著撞到了人,再看又是錦衣在身的貴人,慌忙地跟兩人道歉。

譚廷並不會如何,見項宜沒有被撞到,隻是口氣不悅地提醒了一句。

“走路小心些。”

那人連道是自己的不是,又著急起來。

“實在是頭一天出來就把孩子弄丟了,心裡急的發慌......”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快速地沒入了人群裡,找孩子去了。

集市人多又雜,丟孩子的事情總會發生。

但譚廷和項宜兩人被這麼一打岔,方才的事情便也岔了過去,譚廷還想同項宜解釋,卻找不到話頭了,而項宜亦被那人丟了孩子的情緒,牽扯了幾分,一時沒了繼續逛的興致。

“還是先回酒樓吧。”項宜說了,轉身向酒樓而去。

譚廷見她果真不欲再逛,止不住快步上前。

“宜珍,我......”

誰料話還沒說完,項宜忽得轉身向一旁的巷子裡跑了過去。

譚廷被她嚇了一跳,緊隨她身後也跑了過去。

巷子另一邊的河道裡,竟有小孩支離破碎的呼救聲,待他們到了小河旁,隻見河裡又小孩幾乎要沉下去了。

這次不等項宜開口,譚廷就叫了人手。

“快去救人!”

當下兩個護衛直接跳進了河裡,兩下三下就扯著小孩上了岸。

那孩子四五歲的年紀,許是因為溺了水,眼睛都要翻白了,蕭觀親自上前兩下將他腹中水按了出來。

小孩一嗆,才算活了命。

這般冷的天氣,小孩子一身濕漉漉得發抖個不停。

項宜直接解了身上披風將小孩子裹了起來。

這番動靜一出,立時圍過來不少人,接著,方才撞了譚廷他們的漢子也奔了過來。

“木雙!我兒!”

落水的小孩正是這漢子的孩子,他隻見孩子險些溺死,卻被譚廷他們救了起來,抱著孩子跪下就要磕頭。

譚廷示意正吉將他托了起來。

“不必道謝,不過是隨手救人罷了。”

他這般說了,那漢子還是道謝不止。

倒是項宜見那孩子著實可憐,不由道了一句。

“城中集市人多,合該更留意小孩才是。”

那漢子聽了連連道是,可他苦著一張臉。

“隻是此番是小人第一次帶孩子來碼頭做工,做工能給飯吃,孩子在家吃不上飯,隻能帶他來蹭些飯菜,卻又不敢讓碼頭的工頭瞧見,於是令他小心藏身,不想竟丟了......”

他這般一說,項宜才看到與他一同找孩子的漢子,都穿著碼頭上給的粗布衣裳。

他們並不像是做慣了碼頭活計的樣子,反倒像是莊稼漢。

恰在這時,譚廷問了一句。

“第一次來碼頭做事?之前在何處?”

那漢子聽了這話,重重歎了口氣。

“因著去歲奇寒,把家裡的田給賣了,賣田的錢麵前夠過個冬,但今後再沒了田種,沒了口糧,原先買我家地的當地大族,說讓我們給他家做佃戶,但他家發給佃戶的口糧著實太少了,還將我們當奴仆一般差遣,我們實在不願給他家做事,才來了碼頭。”

一旁幾個漢子也是一樣的,說那當地大戶用極低的價錢買了他們的田,如今錢花光了,田也沒了,又不願被當奴隸驅使,隻能出來了。

他們都是良民,又不是奴隸,怎麼甘心被當奴驅使?

“隻是這碼頭的工也不好做,出來找事做的人多,碼頭上不差人,也給不了幾個錢,頂多混一頓飯吃罷了!”

幾個沒了田地的莊稼漢,都愁苦著臉歎氣。

在他們的話裡,譚廷和項宜竟下意識看向了對方,對眼神有一瞬的接觸。

果然,這些因為譚家的存在,而沒有發生在清崡一帶的事情,到底還是在旁處發生了。

世族借機屯田,庶族越發沒了活路。

可那奇寒的冬天已經過了,該賣田的也都賣了,又有誰能迫使那些世族,將吞進去的田地再吐出來呢?

兩族積怨隻會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眾人一時無言,譚廷叫了管事過來,道譚家的船此番也要在此地補給,就請這些漢子做搬運之事吧。

管事懂大爺的意思,暗暗把給這些人的臨時的工錢也提了上來。

這些漢子見有了事可做,哪怕隻是一下晌的事情,也都高興得不得了,連聲道謝。

還有人忍不住道,“譚家要多少水米咱們都能搬,今日沒接上送往京城的玉料的差事,這下總算也沒落空!”

他們說得送往京城的玉料,正是給槐川李氏宗家嫡長重孫周歲慶生的玉雕。

李氏宗家的嫡長孫慶生,旁枝專定了一塊大青玉,隻是那東西貴重,他們這等剛來的漢子,連搬運那好玉的資格都沒有。

世家的孩子慶生,提前半年就要準備起來;可庶族百姓的孩子,卻東躲西藏地為了一頓飯,險些溺死河中。

項宜和譚廷都半晌沒說出話來,隻是偷偷給那孩子腰間塞了些銀錢。

......

晚間回到了船上,項宜吃飯還有些走神。

她不由去想,大哥有沒有順利進京,他們從江西搜集來的證據,有沒有順利呈到太子殿下案頭。

不過她尚且還不知這些消息,反倒是秦焦在吃飯的時候,過來提醒了譚廷一句。

“大爺,明日咱們的船就到燈河縣了,恰能將那兩位親眷接上了。”

譚廷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麵,反倒是一旁的譚建問了一句。

“燈河縣?燈河黃氏的人?”

秦焦連連道是,又極快地從項宜身上掃了一眼。

“正是燈河黃氏宗家的兩位姑娘。”

*

翌日,燈河縣碼頭。

碼頭被圍了起來,隻有燈河黃氏的人留在此處。

日頭曬著河麵,如同魚鱗一般反光。

一個年紀小些的綠衣姑娘,將手中刻了玩的核桃扔了出去,她氣勢甚足,砸起一片水花。

一旁年長一些的黃衣姑娘看著她,笑了一身,“六娘還在生氣?不過就是同乘一船罷了。”

“哼,百年修得同船渡,我怎麼就修的同那樣厚臉皮的女人坐同一條船?那譚家也真是的,怎麼就把那樣的女子立成了宗婦,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年紀長些的姑娘不說話了,倒是她身邊的嬤嬤走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四娘可莫要似六娘那般想,譚家再怎樣,也是數得上的大族。咱們大老爺可是說了,要是您能接替那項氏做上譚家的宗婦,給您的嫁妝必然會再翻一翻的。”

嬤嬤說的大老爺,就是黃四娘的伯父、燈河黃氏的宗子族長了。

嬤嬤說著,笑著看向黃四娘。

“這可是姑娘的大喜事!”

江上吹來一陣清冷的風,黃四娘在這話裡,並未說什麼,隻是目光遠遠地,往南邊來船的方向看了幾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