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致的眼角漫上猩紅,整個人都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起先開始,因為心中常年的恐懼,他想要用足力氣,力氣卻好像總也使不出來。接著,他便像再也收不住力氣一般,一掌一掌打到手心生疼,嶽艇的臉也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
過往的記憶,聲聲嬌吟的虛掩的房門,擋在他麵前的母親瘦弱的身影,被嶽艇一把揪起頭發後母親的倉皇目光,往床上拖行時想要抵抗的不斷蹬地的雙足,直到懸在門廊上的飄飄蕩蕩再無生氣的人影。
她白皙瘦弱的雙臂垂在身側,無風而動,像無處可依飄零無著的木舟。
……
那些赤.裸的**,那些艱.澀的記憶,那些麻木的痛覺,在這一刻仿佛全部複蘇起來。
“等等等等,”覃蒔眼看他雙眼紅透,整個麵目都開始扭曲趕緊把手裡最後拖的那個丟到角落,踏踏跑了過來,“等等!”
好不容易將終於憤怒盈然於外的嶽致推開幾步,覃蒔按著他的手道:“等會兒,等會兒,我就讓你打兩巴掌,多了多了。”主要是怕把臉打得太腫,給過來逮嶽艇的人增加了認人的難度。
喘著粗氣雙眼猩紅的嶽致獰笑問覃蒔:“兩巴掌?就兩巴掌?”
“我知道,我知道你覺得不夠對不對?”覃蒔將他又往後推了一步。
嶽致紅著眼睛喘氣漸平,垂眸望向覃蒔:“你讓我打他,就兩下?”
覃蒔緩緩鬆開他的手:“不止,你已經超了兩下。而且嶽致,我知道你很恨他,但是這樣不對。”
嶽致拽緊雙拳。
這樣不對?
那什麼才對?
弱者活該被欺辱,可他就算還手,也隻能……兩下?
什麼可笑的道理。
就在嶽致嘴角邊的冷笑漸起時,覃蒔突然道:“我給他鬆綁,你試著打倒他。”
——要贏,就要讓他自己贏。覃蒔,自己贏的意思是,記得給嶽艇鬆綁。——
最開始的兩巴掌,隻是為了撼動那長久盤踞於心中的畏懼。
她真正想要做的,是讓嶽致將嶽艇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這或許是最極端的一種心理疏導,將畏懼踐踏在腳底,便不會再畏懼。將淩.虐以暴力回擊,或許才能避免最終擊潰理智的奔騰殺意。
比起需要耗費漫長時日的正確疏導而言,這種方式簡單粗暴卻又非常直接,不愧是陸哲能想出來的辦法。
過程不一定正確,但結果必然符合預期。
所以陸哲其實也一樣,並不是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而隻是很多時候並不願意去選擇符合絕大多數人的正確標準。
——能贏更好,但覃蒔你要記得,隻要他動手了就行。——
這是一場解除心理枷鎖的鬥爭,不管最終的結果是誰勝誰負,不管在過程中究竟誰傷得更嚴重,都不允許第三者的加入。
覃蒔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嶽致站在原地。然後轉身幾步,蹲在嶽艇的麵前。撕開嶽艇嘴上的膠布前,她輕輕的點了點自己的唇,比了個噓的手勢。
她並不指望嶽艇能保持安靜,她隻是在提醒,他將在下一秒繼續被禁言。
於是方才還能嗚嗚直哼的嶽艇,在膠帶撕下來的那刻發現自己再一次陷入了詭異的失聲狀態。
嶽艇眼中那一瞬間的驚恐被覃蒔捕捉住,覃蒔淡淡道:“讓你保持安靜了。”極淡的語氣,卻又仿佛帶著極強的震懾。
人們總是對未知的力量充滿了異常的恐懼,再一次受到禁言攻擊的嶽艇不複第一次時的震驚和焦躁,他終於明白這種沒有預兆毫無的道理的禁言施降於何處。
以至於覃蒔在為嶽艇解綁時,他始終未對覃蒔做出任何攻擊舉動。
解開繩索,覃蒔緩步向後。
不出預料的,嶽艇率先一拳將嶽致擊倒在地。
他麵帶冷笑,始終是記憶裡那個不論在力量上還是在氣勢上都碾壓孩子的高大父親。不論他每一次的淩.虐有沒有道理,無論他是否能符合他自己的道理,他都應該是這世界上唯一值得被膜拜的聲音。
方才因為數次掌刮而燃氣的鬥誌,在這記憶的許多烙印重燃時頓時瑟縮,卻又在將近熄滅時不甘心地顫了顫火苗。
便在這時,有個聲音唰拉響起。
有人將那麵湖的落地窗拉了開,破曉的天空蒙蒙的亮,隱約可見東升的太陽西落的彎月還有那閃亮的啟明星。
他其實不用再踮腳抻脖,也已經可以清晰望見遠方的峰巒疊嶂。
他已經長大了啊。
拇指按了按嘴角的傷口,嶽致舔了舔指尖上的那點血跡。從來不會留手的父親,也應該嘗嘗被按住痛毆的滋味。
呼吸重又熾烈,心中的烈焰重又回到頂峰。嶽致舉起雙拳,終於不再踟躕在原地。
砰!
砰砰!
……
覃蒔背向他們,在天空泛起魚肚白時關上了房間裡的燈。
天要亮了。
一夜沒睡,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