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T市的時間有限,蘇禮今天便打算去這邊著名的集市逛一逛。
可能是心虛,在男人提出要一同前去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
集市主要是小吃的聚集地,蘇禮吃飽了,自然就四處逛逛買了些小東西,順便給陶竹他們帶一些禮物。
有一家的手賬膠帶很漂亮,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這玩意乾什麼,但還是無法抗拒地買了二十多卷。
購物使人身心愉快,如果要說唯一有什麼不好的,就是她旁邊跟著的這個男人毫無人情味,全程都在不斷地接電話發消息,冰冷得像個工作機器,在這熱鬨溫暖的街市中透著股格格不入的掃興。
蘇禮忍不住:“你要是真的忙,可以先走啊。”
程懿看了她幾秒,像是在思考什麼,旋即按掉了手表上的待辦事項,麻木不仁地看向前方。
“我不忙。”
“……”
接下來她就更後悔了,因為男人好像錯誤地理解為她希望自己參與,在她試耳環時給予了很多沒卵用的意見。
“這叫耳線?能從耳洞裡穿過去麼?”
“掛件這麼多,走路搖起來的時候不會吵到耳朵?”
“不到一克拉也能叫鑽?上周我在拍賣會看到一款克什米爾產的藍寶石,切割好淨度也不錯,好像才千萬出頭,你要是喜歡我可以――”
蘇禮大驚失色,及時捂住男人的嘴巴將他帶了出去。
她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他長得帥,他們現在已經作為吹逼犯被當街毆打了。
蘇禮苦口婆心、意味深長:“這是普普通通小街道,不是什麼華爾街,低調一點好嗎?”
即將離開商場,蘇禮還不忘掰著手指細說什麼融入啦,什麼在這裡不能用“才”修飾“千萬”啦,經過某處時,卻忽然被喊住。
“那邊的一對小情侶!對對對,就是您和男朋友。”
“我看到您手上有我們商場的購物小票,憑小票再加五十可以參與抽獎哦,獎品有翡翠手鐲、耳墜,或者200起的滿減券。是百分百中獎,很劃算的,要不要試試?”
蘇禮正想澄清他們不是情侶,男人卻忽而開口道:“好啊。”
她的重點瞬間被帶偏,也顧不上解釋了,匪夷所思地看向程懿:“你還信這個??”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寫滿了“低級騙術還想賺我的錢”。
但啟唇卻完全不是這個氣場。
男人用那雙充滿了蔑視的眼注視著抽獎箱,堅定地對她說:“我信。”
“……”
蘇禮無奈地點頭,對上店員星星眼的目光,又想說我們不是情侶,“不”字還沒來得及連上個“是”,程懿又開口了:“我出錢,你來抽。”
被打斷兩次,她已經沒有說的興致了,氣呼呼想著騙光你這個狗直男的錢算了,一次要了十把,抽出一堆廢品券。
為了證明這玩意除了騙錢毫無作用,她隨便找了個那種十塊錢抽禮物盒的櫃機,買了十次,抽出兩張價值188的遊樂場門票。
她靠著櫃機撣了撣手中的票根,眼見男人還是一副我樂意的模樣,正欲開口,方才的店員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又遙遙呼號道:
“這個遊樂場很好的!後天就會新開一個VR體驗館,憑這個票可以走VIP通道呢!”
蘇禮的行程在來之前就全部安排好了,她抽這個並不是為了去遊樂場,況且也沒人陪她一起去,所以她興致缺缺,卻沒料到身側的男人倏爾開口――
“我很喜歡VR。”
“是嗎,”她狐疑地轉頭,“那你怎麼沒投資?”
“……”
他麵不改色:“喜歡玩。”
男人都暗示到了這裡,蘇禮的智商不允許她裝作沒聽懂,於是她從中抽出一張,遞給了他。
程懿垂眸:“你去不去?”
一聲“不去”繞在喉嚨中千回百轉,對著男人那雙眼睛,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什麼時候?”
“就後天。”
長街難得放晴,有鬆碎稀薄的日光灑在腳邊。
她眨了眨眼。
“看情況吧。”
///
蘇禮回去得早,沒什麼事兒乾,畫了幾幅設計的線稿,忽然想把膠帶物儘其用,便把買的一些格子和印花膠帶當做材質,拚貼填充到了衣服裡,再隨意畫上兩筆,做了個膠帶款成衣效果圖。
她也就忙活了一個多小時,順手加了個超話,然後就去睡覺了。
結果第二天起來,居然漲了好幾百個粉。
她匪夷所思地打開評論區:
【還可以這樣玩,學到了~】
【熱帶雨林小短裙!我可以!】
【配色好高級,這個星空銀閃仙女裙貼得也太好看了叭,求同款膠帶和同款手!】
【po主考慮出一個穿搭教程嗎,覺得你好會搭配呀!】
回了些自己能回的私信和評論,她從床上彈起,開始新一天的旅遊。
上午去了博物館,下午坐在老字號甜品店打卡鮮奶麻薯的時候,她挑著奧利奧碎,鬼使神差地打開軟件,搜索了那個遊樂場。
微博上有很多關於它的攻略,說是有個過山車漂流很好玩,但是現場賣的雨衣質量不好,建議要去的小夥伴自帶雨具。
她轉頭看向窗外,不遠處就是市中心商品最齊全的購物廣場,買兩件好點的雨衣應該不在話下。
吃過晚餐已經到了八點,沿途都被她逛遍,也到了啟程和決定明日行動的時候。
思索許久,她還是走進了商店。
而另一邊,剛從商場出來的程懿坐進車內,打算回去。
他做足了萬全準備,提前買好了雨傘、雨衣、水壺、遮陽帽、防曬霜等一係列會影響到出遊心情的東西,打算給蘇禮一個印象深刻的初次約會。
順便試探一下她的感情。
總之,遊樂場之行是至關重要的轉折點,絕對不能出差錯。
前些天他的關照已經讓她卸下不少戒備,他必須趁熱打鐵,將二人的關係重新升個級。
剛離開停車場,他就在不遠處看見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蘇禮。
發現她懷中抱著兩件雨衣,男人無聲勾起唇。
明天,穩了。
他正想按個喇叭接她上車,卻發現她身後又跟出來一個人,仔細看了幾秒,才認出就是她那個腦子有坑的前男友。
這人怎麼如影隨形死纏爛打的??
頓了頓,程懿又覺得這樣講似乎不太對。
因為他想到自己好像也是這樣:)
……
站在廣場的後門口,音樂噴泉旁穿梭過熱鬨的行人與寵物,蘇禮有一瞬間的遊離,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直到賀博簡再次出聲打斷她的思路:“禮禮,你說我沒有誠意,那恐高的我為你坐了幾小時飛機到這裡,是不是能證明我的認真?”
“我上次真的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可能我太緊張了沒有、沒有說清,我和單笛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存在放不放棄她。我是說如果你介意,我以後可以不和任何女生聯絡。”
說著,賀博簡捧上自己的手機:“手機裡所有的微信任你刪。”
他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表麵上說起來比誰都厲害,但內心卻是幾乎純白的柔軟。其實小姑娘天真爛漫,有一塊未被開墾過的烏托邦。
所以他更知道,也許儘管這個錯誤有些離譜,但隻要他努力挽留,結果總不至於太差。
賀博簡話音落下的那瞬,蘇禮想,長久的相處也不是毫無作用,起碼她透過他的眼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靜默地對峙良久,她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心軟,但有沒有想過,我也是有底線的?”
“我之前到底為什麼消失一個月,你真的想聽嗎?”
她久違的認真,倒讓賀博簡踟躕半晌,某些情感後知後覺地襲來,掩蓋了他從C市追來的一時的頭昏腦熱。
“等……我不……”
蘇禮看他轉身要走,一把上前抓住,嘴角的弧度愈發嘲諷。
“不想聽,害怕了嗎?”
“可我今天非要說。”她聲音漸寒,“我消失那一個月,不是因為心情不好關了手機所以接不到你的電話。”
“我的人生沒有任何變故,是因為我根本不想見你。”
程懿手中兩杯星巴克,正想借著送咖啡的名義將她帶走,卻忽然聽見她裹在簌簌寒風中的質問:
“賀博簡,你為什麼接近我,你心裡沒數嗎?”
程懿步伐驀地一滯,手指不受控製地抬了抬,落在杯壁上。
水汽滑落。
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