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公司高管召開例會,喬椹琰端坐在首位,眼眸低垂, 不斷摩挲著手裡的鋼筆,不知在想些什麼。
上頭彙報的經理摸不準他的心思,聲音發虛, 朝同伴交換了好幾個眼神。
等他講述完,喬椹琰重重合上麵前的策劃書, 眼皮也沒抬一下,“薑總監, 這個案子策劃做了這麼久, 你手底下的人連最基本的數據都沒有摸清楚。修改過兩遍, 還在犯同樣的錯誤, 這樣工作態度的人是怎麼混進喬氏的?”
“還有李經理,下周就是政府競標,你若是上台也想今天一樣畏畏縮縮連句話也講不清楚,你覺得誰會放心將項目交到你手上?不想做就趁早提,彆耽誤大家時間。”
……
喬椹琰批評人時語氣很冷,聲調也沒有多大的起伏,卻能讓人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整個會議室氣氛降到了冰點,下麵在坐的幾位如履薄冰,個個連大氣也不敢喘, 生怕一不小心又踩著了老虎尾巴。
有人將目光投向了他身邊的路超,可路超也低著頭, 眼觀鼻鼻觀心, 一副“彆問我我也不知道”的卑微姿態。
誰又知道, 今早在車上, 他已然碰了一鼻子灰。
從會議室出來,喬椹琰徑直回了辦公室,將門反鎖,誰也不準進來。
窗外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被烏雲籠罩。
喬椹琰坐在辦公桌前,拳頭抵在眉骨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
過了會兒,他將龍貓u盤重新插入電腦,再次打開了那份婚前協議書。
協議的排頭清清楚楚寫著自己和祁柚名字,內容長達上百條,逐條逐列語句冰冷。
【11 為家族利益,男女雙方協議聯姻,婚姻存續期間扮演恩愛夫妻,在外人麵前給足對方體麵。】
【32 婚姻存續期間,需與異性保持距離,若一方精神或出軌,則另一方有權利要求離婚,對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拒絕。】
【512 婚姻存續期間,夫妻雙方互不乾涉私事,不會產生任何情感交集,即不會喜歡上對方。】
……
喬椹琰目光聚焦在最後一行,整個人如墜冰窖,緊握鼠標的手臂青筋暴起。
不會喜歡上對方?
原來她是這樣定義他們的婚姻的。
其實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夫妻婚前簽訂協議是司空見慣的,可他從未有過這個想法。
不論彆人怎麼定義他和祁柚的這段關係,至少他自己是真心實意想要和她攜手餘生的。
他是個性格淡漠的人,父母早逝使得他早早學會了獨立,也習慣了孤獨,直到遇見她才擁有了一段鮮活的時光。
可笑的是,他以為他們在慢慢靠近,而這段婚姻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此,正如她協議裡所寫,她不會喜歡他。
沒有開燈的辦公室昏暗一片,喬椹琰握著鼠標的手漸漸脫了力,身體陷進椅背,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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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柚這邊並不知道自己沒來及刪除的婚前協議被喬椹琰發現。
今天上午,她相繼收到了好幾位太太的禮服訂單,想是喬尋洵昨天的賣力那波安利起了作用,富太太們紛紛心動,點名要她親自設計。
富太太們出手闊綽,訂的全都是好幾十萬一件的高級定製禮服。雖然這比收入和祁柚日常的開銷相比算不上什麼,但畢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憑自己實力給公司帶來了收益,剛接到訂單時,她心裡還偷偷開心了一下。
她在家裡畫了一整天的設計圖,不知不覺天便黑了下來,保姆周姨在樓下喊她吃飯。
爺爺奶奶在小姑家還沒回來,偌大的餐桌隻有祁柚一個人,顯得冷清極了。
她咬著筷子給喬椹琰打電話,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接連打了兩個都沒人接,她掛了線,又給路超打了過去。
“是夫人,喬總在忙。”
“好,等他忙完我告訴他。”
“好的。”
掛了電話,路超望了眼總裁辦公室的方向,深深歎了口氣。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可辦公室的大門依舊緊閉,喬椹琰不出來,總裁辦的人也不敢下班,一個個戰戰兢兢地在這裡等著,麵麵相覷。
路超跟隨喬椹琰這麼多年,上次見他這樣將自己關在辦公室一整天還是喬老太太生病的時候,可是這次,似乎連他太太祁柚也不知道原因。
夜幕深濃,cbd寫字樓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滅,隻剩零星幾個辦公室還亮著,被生活扼住喉嚨的年輕人仍在努力奮鬥。
喬氏大廈的68樓,總裁辦公室陷入死寂。
屋內沒開燈,漆黑一片,男人清冷的側臉輪廓映在顯示屏淺淡的光線裡,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緊盯屏幕的雙眸黯淡無神。
擱在桌邊的手機接二連三地響起提示,被喬椹琰按了靜音,屏幕朝下地仍在一邊。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默默地拿起,順著提示點進了微信。
祁柚:【回來吃飯嗎?周姨今天做油燜大蝦了。】
【幾點回來呀?很忙嗎?】
【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啊。】
【圖片jg 法拉利在啃你拖鞋!】
【好吧,看來真的很忙……】
……
祁柚一個人自言自語了許久,始終沒等到回應,也就自覺地不再打擾他了。
喬椹琰緊盯消息欄,眸光幽深沉靜,心底那股躁鬱卻越來越濃。
他鬆了鬆領結,將筆記本關機蓋上,站起身邊扣西裝邊往外走。
已是淩晨,總裁辦的燈還亮著,路超讓其他同事先回去,獨自一人等在外麵。沒有喬椹琰的允許,他不敢輕易敲門進去,可祁柚那頭又不知道怎麼交代,坐立不安地糾結了整整一個晚上。
見喬椹琰終於打開了辦公室的門,他猝然起身,“喬總。”
喬椹琰似有若無地點了一下頭,嗓音難掩的嘶啞,“回去吧。”
“是。”
路超連忙通知司機準備車輛。進了電梯,他幾次想開口問“回哪兒”,卻見喬椹琰麵色不佳,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上車後,不知情況的司機幫他問出了口,喬椹琰看著窗外稀疏的夜色,回答:“回楓山彆墅吧。”
聽到這句,路超在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凜冽的涼風從窗戶外灌進來,吹動男人額前的短發,也讓人清醒。
夜晚的道路暢通無阻,邁巴赫一路疾駛停在了喬宅門口。
喬椹琰疲憊地揉了揉眉骨,和路超交代了幾句未來一段時間的工作,推門下車。
法拉利和賓利在屋內發出嚶嚶的嗚咽,見他回來直圍著他打轉,小屁股扭得不停,尾巴都快搖斷了。
喬椹琰揉了揉兩個小家夥的腦袋,換了拖鞋上樓。
四樓臥室的門半掩著,柔和的光線從門縫中溜出來。
喬椹琰推開門,大床空蕩蕩的,祁柚躺在窗邊的榻榻米上偏著腦袋睡著了。
她穿了件寬鬆的長t,纖細的長腿裸露在空氣中,膝上還擱著畫圖用的平板,作品完成了一半,手機緊緊攥在手心,眉頭微皺,睡得不甚安穩的樣子。
喬椹琰靜靜走到她身邊,蹲下身,沉默地打量著她的睡顏,胸口某處狠狠揪了一下。
他想伸手觸碰她的臉頰,可手臂抬到半空中忽的頓住,輕輕捏拳,又縮了回去。
這種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的感覺令人發狂。
他以為兩人即為夫妻,隻要自己做的足夠好,她總有看見的那天。卻沒想到在她心裡,僅僅將兩人的關係定義成形婚,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愛上他。
那這段時間的溫柔繾綣又算什麼?
各取所需嗎?
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湧了上來了,他關了房間的燈,將祁柚打橫抱起輕放在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
他俯身,淺吻她的唇角,暗啞著聲音呢喃:“柚柚,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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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祁柚醒在鬆軟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