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很快就停穩了,簡邪解開安全帶，拉開了車門。
夜深人靜，小區內一切都沉浸在幽深寂靜中,透露出一種詭秘祥和氣氛。
不知道是不是程理得知這裡發生過一起A級事件緣故,他感覺這裡環境透露出一股陰森感。
而那些看起來非常平民小區設施器材也給人一種極度刻意感覺,根本無法想象這裡住著那麼多居民。
“你電話一直在響。”下車之前,簡邪俯下身對程理道，“以防萬一，提醒一下。”
被他話打斷了思路,程理強作鎮定,目光閃躲。
“沒有吧。”他斬釘截鐵道。
仿佛是為了打臉,就在他話音落下瞬間,電話就當著兩人麵震動了起來。
程理怔住,他手伸進西服外套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當著簡邪麵迅速掛斷了：“沒有人找我。”
簡邪：“……”
他沒有興趣管彆人私事，所以即使看到程理明顯不想在他麵前接通電話之後，他也不再說些什麼,隻是道了一聲“再見”，就關上車門,轉身準備離開。
見他不追問，程理鬆了一口氣。
同時,程理心底奇怪地覺得有些失落，有種自己好像沒被簡邪視作可靠大人感覺。
不是他不想讓簡邪知道，隻是這件事……
他下意識抬起頭,想看看對方走遠了沒有,是否已經進入了老舊居民樓。
然而,卻在透過車窗看清簡邪背影時候，他因為熬夜而變得有些遲鈍大腦驟然清醒，瞳孔不受控製地震顫。
怪物——！
怎麼會在居民區聚集了這麼多，完全數不清怪物！
就算沒有展開捕食域，部分低等怪物也會在普通人鏡頭中留下蛛絲馬跡，正因如此，程理透過茶色車窗，它倒映出了漂浮在簡邪周圍由那朵怪物組成恐怖而不祥烏雲。
在程理看來，簡邪在進入小區一瞬間，所有他覺得古怪無比居民器材上都浮現出了藏匿已久粘膩怪物，它們也不知道等待了獵物多久，竟出奇耐心地守在了小區內，呈現出黑壓壓一片。
“餓……”
“好香，好香啊……”
“嘻嘻……”
怪物群裡傳來了各種各樣呻.吟著饑餓聲音，在過於寂靜環境中飄到了程理耳裡，它們在嘰嘰喳喳地嘈雜著推擠，似乎都想要第一個靠近簡邪。
在程理看來，整個天空月亮都已經被這群怪物身軀遮蔽住了。
在這群怪物眼中，完全看不到程理這個B級調查員存在，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簡邪。
越是等級低下怪物，越喜歡群居在一起，因為這樣才能共同捕食對它們來說過於強大對象。
哪怕是鬣狗，也可以圍獵獅子。
而程理有一種直覺，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是精心預謀，它們在等獵物不是彆人，正是夜晚歸來簡邪。
他從未見過有一個人類，會如此吸引裡世界怪物渴求欲.望，這符合常理嗎？難道簡邪血.肉，會爭相引發怪物搶奪？
難道裡世界躁動……是因為他眼前這個未成年嗎？
隻見想要靠近簡邪那些低等怪物，還未真正接近對方，就已經不耐煩地互相吞噬了起來。
就像大魚吃小魚一樣。
他……竟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誘發更加高等級怪物誕生。
如果繼續放任下去，融合變成A級怪物，也不是沒可能——！
程理腦子一片亂糟糟，但眼見簡邪依舊一無所知地往前走，似乎並不知道在他身後發生了什麼，而從四麵八方襲擊而來怪物獠牙似乎就要在下一刻咬傷對方，他頓時急了起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砰”一聲打開車門，對著簡邪背影大喊了一聲：“快閃開，就在你身邊——”
他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第一隻膽大怪物試圖觸碰到簡邪後背瞬間，它觸手就像高空墜落砸在了堅硬水泥板上一樣，在刹那間伴隨著慘叫碎成了肉泥，又很快連著溢出黑血一同消失在了空氣中。
憑空蒸發。
程理耳膜甚至因為高分貝尖叫聲而震動而隱約滲出了鮮血。
他跌跌撞撞地靠在了車門上，眼前視線在逐漸變得模糊。
這一切發生在一眨眼之間，甚至就連比人類靈敏多怪物都沒有反應過來，而是順著接連趨勢轉向了不存在屏障，一瞬間就像是落雨一般，血.肉頃刻間炸開又迅速消失，如同無聲一場驚悚煙花秀。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這群烏壓壓怪物已經在原地蕩然無存。
但能夠很輕易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陰森氣息卻並沒有消失，反倒變得更加令人膽顫了。
“……有怪物。”
程理剩下話音遲緩地落下。
因為目睹了驚人一幕，因此最後幾個字被他徹底吞了下去，消散在了薄涼夜色中。
程理：“……”
聽到身後呼喚名字，簡邪轉身朝他看了過去，原本琥珀色眼眸在黑暗夜色中竟然呈現出一圈沉沉純黑。
也許是缺少睡眠緣故，他眼底黑眼圈配上無辜下垂眼，更是給人一種極度無害感。
而在程理目光中，夜色底下少年身形挺拔，運動外套拉鏈拉了拉起來，略長黑色碎發垂落在眼簾前遮擋視線，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被怪物們視作獵殺對象而感覺緊張。
“晚安。”簡邪淡淡道。
隨後，他轉身離開了。
麵對程理驚駭，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剛才做出了什麼恐怖事情，聲音略帶飽食後饜足，讓人莫名心悸。
而這一次“晚安”，明顯多出了不一樣東西，帶著警告意味。
——既然我對你事情並不覺得好奇，那麼，你最好也不要來管我事情。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
半響後，程理才緩緩地回到車內，他剛才從西服口袋裡拿出來電話已經掉落在了車座下麵，因為持續不斷震動，似乎還有繼續往座位後麵持續漂移趨勢。
在長出了一口氣後，他極其狼狽地鑽到了座位底，把手機給摸了出來。
他勉強趴在座位上，發現上麵來電通信顯示出了撥號人名字——
餘荊河。
是相當熟悉人。
大概就在幾天前，調查部借來了這個A級調查員，讓他和程理兩人前去簡邪學校探查B級怪物無故失蹤事件。
而探測過程中，靈感值高達A餘荊河似乎受到了意想不到來自祂精神汙染。
當天回去，他狀態就有些不對勁，程理聽說他最近正在接受管理局心理疏導，否則他A級調查員名銜……很可能會掉級成B。
管理局對他精神上發生變化無計可施，因為他們根本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級彆怪物，更不知道祂是如何誕生。
為了休養，餘荊河現在拒絕出任務，因此隻是忙一些秋招新人事宜。
這也是他半夜找程理緣故。
程理猶豫了又猶豫，最後還是接通了電話。
“你他媽是人死了嗎？”他才一接通電話，蓄勢已久餘荊河直接劈頭蓋臉一頓罵，“我審核材料也不容易，你撤銷內推是什麼意思？這個簡邪高中生發生什麼了你二話不說就撤銷？”
他個子雖然不高，但是說話非常祖安。
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在學校直接被簡邪身上傳來那股氣息給嚇萎了，他能說話比程理和簡邪兩個人加起來還多，尤其是因為現在他正在經曆降級危機，脾氣愈發顯得暴躁了。
什麼？
程理當場怔住。
他自己想取消內推——
哦……對，當然是因為這件事才會來找他。
因為今晚過得實在是太刺激，以至於他忘了自己睡覺之前做了什麼。
程理頓了頓，有些氣短道：“……我沒想到你會半夜還忙這個。”
“你要是不想負責帶小孩，那就換個人。”餘荊河冷哼一聲，沒好氣，“要知道現在有靈感值人雖然不少，但也不多。你卡人不通過，我就把檔案轉交給彆人也行——”
聞言，程理心底一突。
一聽到要轉交檔案，他心跳頓時就加速了。
每一個推薦人都有資格審查被推薦人檔案，當然，這是因為必須簽上自己名字才可以保證推薦成功，而如果一旦出了錯，所有責任都需要由推薦人負責。
換句話說，就是連坐製度。
就在程理在查閱了簡邪檔案後，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絕對不能進入超自然管理局。
——那是一個定時炸.彈。
程理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前所未有破壞力量，就像一場咆哮海嘯，這種自然龐大力量會將擋在他麵前所有東西都無差彆碾壓而過。
如果不是因為簡邪突然在今天晚上給他打了電話，程理很可能已經把自己編輯好原因發上去了。
“……”
“你在乾什麼？喂？彆給我裝作掉線啊！”餘荊河怒了。
程理下意識捏緊了手心，他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念頭，因為目睹了怪物包圍簡邪而衝出車內時不小心撞到掛做裝飾人偶仍舊在前後左右搖擺著，他呼吸從急促到緩慢下來。
就在今晚，簡邪沒有借助道具，直接殺死了一隻至少A級怪物。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夠做到這點，卻依舊為了一個平時並不經常交流同班同學以身犯險。
與此同時，在KFC時候，明明是程理被付環宇那個家夥肆意羞辱，但本不相關簡邪卻願意為了他出頭。
甚至拿自己未來作為賭注。
……
那是一個好孩子。
他沒有權利作出這樣殘忍判斷。
半響後，程理終於聽到了自己聲音，帶著一點再刻意不過粉飾太平。
“隻是想重新上傳一次。”他對電話那頭道，“我明天想著把原件帶過去，在管理局掃描，比自己搞要好看一點。”
“……就因為這個？”
“呃，是。”
“草，我真是服了你了。”
虧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火急火燎地給他連打了幾個電話，沒想到得到了這麼一個答案，餘荊河懶得再理他，在他看來，程理實在有點吃飽了撐沒事乾才會計較這些。
電話直接被餘荊河掛斷了，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回去睡覺了。
一定被記恨了。程理苦笑了一下。
聽到電話那邊被掛斷“嘟嘟”聲，程理保持著接電話姿勢很久，半響後，才終於重新有了動作。
他側過身，拉開車子手套箱，露出了其中一疊被牛皮包裝係好文件袋，上麵用簽字筆寫著簡邪名字，顯然，這裡麵裝都是與他有關審核材料。
程理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他知道裡麵裝著什麼，任何一個有常識調查員都知道這上麵信息意味著極度危險。
要為簡邪冒這個風險麼？
一向以圓滑著稱，難得在遍地瘋子裡保持正常人思維自己，為了一個青少年改變了自己原則？
程理深吸了一口氣。
半響後，他抓起了另外一支筆，在文件夾最上麵寫上了自己名字。
完成後，他緊緊地看著牛皮封麵上自己名字，和簡邪名字挨在了一起，就像某種自投羅網詛咒。
奇怪是，在程理看來，兩人名字擠擠挨挨地放在一起還蠻有趣，讓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所以，他最後還是簽字了。
一向理性自己，在和對方短短幾天相處後，竟然就會因為私人判斷就放任一個不定因素加入管理局，看來簡邪真有一種讓人忍不住關注、在意和信任特彆氣質。
真不愧是在班裡不怎麼說話，都能保持著微妙“好人緣”家夥。
他甚至，將賭心理傳給了他。
真是有點想知道，具備碾壓怪物實力簡邪加入管理局之後會發生什麼了，而會這麼期待自己，可能也有點瘋了。
原來他不是他自己想象那樣理性，隻是因為沒有遇到令他願意為之瘋狂事情而已。
但僅僅隻是作為推薦人簽字，還不夠。
程理打開了手機，手指輕點了幾下，登錄上了超自然管理局內網。
他賬號是默認，而網址也是隻有內部員工才有權限登錄，就算如果真有普通人失誤點擊進來，看到也隻會是404無效頁麵而已，一切都在“眼”全方位監測下。
內網分為任務調配和論壇閒聊兩大模塊。
任務調配是由“眼”發布，將監測到怪物以任務形式發布，主樓會整理低等級怪物信息，調查員可以選擇性接受任務。
而一些相當危險、必須謹慎對待任務，則會直接將資料打包發送給有能力員工解決。
區彆在於一個帶著隨機性，相當於加班，會有不錯薪酬。
另外一個帶著強製性，必須由製定調查員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一般等級都是B級及以上，死亡率頗高。
而閒聊部分則是完全匿名，超自然管理局員工可以在論壇裡隨意灌水討論。
他隨意掃了一眼，發現匿名灌水區幾則帖子已經被頂上了熱門hot。
[今年秋招，大家來討論一下新員工會不會有特A級誕生？我壓有！]
[今年榮譽之星你們選誰啊？能不能彆老是那幾個高等級爭來爭去？？？]
[前三區最近危險等級上升了吧？我聽說有特A級大佬都受了重傷……]
最後一則帖子標題短暫地吸引了程理注意。
正如他之前告訴簡邪那樣，怪物最初出現基於一場類似於十八層地獄恐怖遊戲。
而在遊戲和現實融合後，原本每一層怪物就分布在了不同現實區域，也就是所謂十八區。
雖然普通人沒有察覺日常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對維護秩序調查員來說，既然前三個區在過去恐怖遊戲裡位於最後三個關卡，它其中包含怪物等級，自然也達到了平均為B超高級彆。
也就是說，一旦分配到這三個區域任務，就意味著麻煩來了，諸位調查員可以提前買好意外險。
但這一切已經和淪為B級調查員程理無關了，除非故意送他去死，否則他現在是接不到這個等級任務。
所以他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點進去看。
程理將網頁切換到個人頁麵，不過幾秒後，他頭像和ID就在手機屏幕上蹦了出來。
令人意外是，就在他證件照下麵，赫然顯示了一行信息——
他權限是為[A級調查員]。
程理，是從A等級掉下來B級調查員。
這也是為什麼餘荊河輕易相信了他謊言原因，他們曾經確實是搭檔，他知道他不會輕易撒謊。
事實確實是這樣，直到他遇到了簡邪。
儘管程理等級已經很難再回去了，但他權限卻並沒有被回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要殘忍地提醒他過去自己輝煌，才會長期地留給他這樣漏洞，讓他對自己見而生厭。
一直以來，程理都在想辦法如何回歸原等級。
這也是他沒有把錯誤上報原因。
因為以目前他等級權限，他可以查看大部分檔案，也就意味著擁有通往眾多秘密花園鑰匙。
或許有一天，程理能夠在大量龐雜訊息中找到和他相同情況，得到回歸原本屬於自己等級機會。
然而，經過長時間以來無用功，他已經快要絕望了。
直到今晚，親眼目睹了簡邪阻止了杜環宇異化成怪物那一幕，程理當場呆住，心跳直跳。
如果……如果簡邪成長起來……
不止是阻止異化，恐怕到時候連逆轉異化，他都能輕輕鬆鬆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