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 / 2)

隨著簡邪的話音落下,所有乘客都朝他轉來了視線。

就像老舊電閘觸發了開關。

整座車廂內的氣息似乎就此凝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焦糊異味。

而就在簡邪邁入其中的一瞬間,原本陷入不知名寂靜的耳側傳來了陣陣嗡鳴,仿佛身軀穿透了一層水膜,所有聲音都在刹那間湧進,冰冷感到地鐵電子播報聲在整列火車上方飄蕩。

“——有下車的乘客請帶好自己的隨身行李物品,依次從右側門下車,謝謝您的合作,祝你旅途愉快。”

他看向左右兩邊的車廂,不自覺陷入了選擇困難。

簡邪的手摸進了口袋裡,拿出了一枚硬幣。

正麵左,背麵右。

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他隨意往上一彈,沒想到,硬幣卻在最高點驟然停住了。

它毫無依仗地漂浮在車廂的半空中,就像一隻空氣中遊動的銀色小魚,朝著右邊方向靈活地滑去。

【我沒有。】秦擢懶洋洋道,【是硬幣做的。】

簡邪:“…………”

真的很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很強詞奪理。

明明之前約定好了不會插手,但總歸來說還是忍不住,擔心祂的人類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這種小事就算了,不和對方計較。

簡邪抬起手臂,抓住了空中止住移動的硬幣,重新放回了口袋裡。

他朝著秦擢選定好的方向走去,左邊車廂的乘客仍舊死死盯著他的後背,極度詭異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隨著他從銜接處進入了右側,車廂內的身影發出了竊竊私語的低沉嗡鳴聲。

他們在議論他,好像他成了眾矢之的。

但並不是被要挾的普通人自己在說話,簡邪注意到,是它刻意操控了這一切,使得所有人都儘力維持在一種正常的表現上。

也正是如此,在座的所有乘客,在簡邪眼裡,極具表演意味。

而這輛地鐵沒有在他登上的時候瞬間消失,隻能說明它確實劫持了這輛地鐵,否則一切假裝早就該在他觸碰的時候立刻煙消雲散,畢竟簡邪的身體正在無知覺且貪婪地吸收所有能量。

與此同時,刻意營造出的嘈雜環境,也是一種對調查員造成精神壓力的手段。

從這方麵來看,它還挺謹慎的,真的像是在害怕他立刻找上門來。

但一定會有破綻,畢竟他是直接就過來的,乾脆利落、速戰速決到根本沒有給它任何緩衝的時間,哪怕它布置好了這一切,也不過隻是倉促蒼白的防禦。

儘管捕食域意味著某種程度上它能夠隨心所欲,但如此迅速地轉移上百人,對剛誕生沒多久的它來說,一定是個不小的負擔。

簡而言之,此時做出錯誤判斷,又慌不擇路落入下風的,漏洞百出的會是它。

簡邪的臉上一片平靜,視線掃過這些乘客,向前穿梭,原本放回口袋中的硬幣又被他重新拿了出來,放在指尖旋轉,然後彈起,左右手切換。

熟練而簡潔的動作,就好像在做什麼特技表演。

空氣中傳來了指節彈動,叮叮作響的聲音,硬幣在他的手指間穿梭。

這確實是他思考的時候的一個習慣,正如做作業的時候喜歡轉筆,思維放空的時候喜歡擲硬幣一樣,無論怎麼樣都改不掉,有的時候,如果兩者都沒有在手邊,他甚至會喜歡咬指甲。

可能有點神經質,但他改不了。

“不好意思,我的記憶力好像很不錯,我大概記住了所有人的臉。”簡邪麵無表情道,既像是說給空氣,也像是對某個特定的存在說話,“……那些在安全區域的普通人,甚至包括他們之間的互動,我都有在看。你好像沒有把任何一個調查員送過來?”

“……”

正如程理發給他的那些管理局的資料,他不過看了一遍,就將內容記下了大概,並且能夠在遇到相關的事情後立刻對上號,從這點來看,簡邪的思維方式和邏輯都遠超過普通人。

就在十分鐘前,他對亂領帶的道具很感興趣,於是在餘荊河離開那幾分鐘內朝人群裡多看了幾眼。

亂領帶正如餘荊河說的那樣,像是交際草似的在人群中安撫眾人,簡邪就順帶著把他接觸過的人都觀察了一遍。

而眼前這節車廂,坐著的都是熟人。

一對父女。

情侶、夫婦、一家三口……

“啪嗒。”

拇指彈向右手的硬幣被一把抓住,在空氣中回響的焦灼響動終於停止了。

如果說喧鬨的聲音是怪物為了給他造成心理壓力的話,它做的可能有點失敗,畢竟此時,簡邪手指拋起硬幣又接住的細微響動,才是真正反過來給怪物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因為隨著硬幣聲中止,

就像一個極具壓迫性的暗號,整列地鐵瞬間像摁下了暫停鍵,那些表演性的佯裝正常都凝固在了原地,所有乘客好像成了僵硬四肢的人偶,無數雙眼睛再次看向了他,如同一束凝聚的舞台聚光燈打在了他的身上。

簡邪抬了抬眼,不動聲色道:“你自己出來,還是我動手?”

然而,他的話音落下,列車裡仍處於一片死寂。

它似乎認為簡邪隻是在詐它,而不是真的發現了它的真身。

頗有點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意思。

“你似乎還挺喜歡湊cp。”簡邪毫無起伏地說完了前半句,隨後,有些費解地補充道,“你是對配平有什麼執念麼?畢竟不管怎麼看,那位女士也不可能和那樣的男性在一起,而且還生了年齡不合適的孩子吧?”

6號列車裡的所有人都是成雙成對的。

正如簡邪所述,這是很離譜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必須結伴而行。

而就在他前方十米遠處,坐著一家三口。

簡邪沒記錯的話,這位一看就是坐辦公室的白領女性,之前可是和亂領帶聊得很開心,而且兩人似乎還交換了聯係方式,至於另外一位形容邋遢的男士,他和她在安全區的位置坐著隔了可能有二十幾米的樣子,兩人根本不認識。

最後是他們中間的那個小孩子,雖然他的臉埋在女士的懷裡,但他的衣物簡邪沒有任何印象。

這根本就是憑空多出來的家夥。

“……”

終於,小孩從女士的懷裡徐徐抬起了頭。

“哢嚓。”

隻聽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從空中響起,儘管嬌小的身軀仍舊困倦般依偎在女士身上,但它的脖頸卻憑空轉動了一百八十度,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了簡邪。

它的臉頰上,脖頸,以及手臂的皮膚上都呈現出不正常的皺褶,好像被水洗皺了的肮臟衣料,似乎這張人皮是它在倉皇間披在身上的,就像睡覺起床錯穿了l碼,所以大小並不合適。

在簡邪的注視下,皺褶展開,露出了一顆顆眼白過多的眼球,對密集恐懼症患者極度不友好。

就像進入地鐵站的途中,他先前在植物莖杆上看到的一樣,眼前這隻怪物似乎是用眼球拚湊而成的。

簡邪不記得自己曾經在哪裡看到過一個說法,人類的牙齒是非常重要的進食工具,所以在原本的牙齒上方,也就是臉頰裡其實填充著眾多替補的牙齒,因此拍照看去,它們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整個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