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子被風夾著就這麼砸在身上,不疼,就是砸得人心煩。
漫坡的花被打得全歪了,花朵落了滿地。
黑夜中,手電筒的光束一下一下傾斜在雨中,像舞台上晃動的光,牧華弘正演著一個人的獨角戲。
應寒年站在雨中,舌尖抵著後槽牙,黑眸盯著那個身影頂著大風大雨往樹上爬,眼中半分光都沒有。
牧華弘的手臂上被拉出一個大口子,鮮血混著雨水一直往下掉,他重新將手電筒咬進嘴裡抓著粗樹枝往上爬。
樹枝被雨水澆得濕滑,難以握住,握得住的地方卻又全是凸起,刺得他滿手傷痕。
電筒光下照出樹上的一道道血痕,很快被雨衝掉。
牧華弘艱難地往上爬,滑了幾次,差點直接從樹上摔下坡,終於讓他勉強爬到一半,他正要抬起受傷的手去抓更高的樹枝,腿突地被攥住,整個人被扯下去。
他再一次狠狠地摔下來,摔在應寒年的身上。
牧華弘還沒起身,應寒年猛地抱著他一滾,壓在他的身上,黑眸淩厲地瞪著他,伸手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紅繩。
牧華弘大驚失色,歇斯底裡,“寒年!還我!”
不能丟!
他掛兩年了!兩年了!他沒弄掉過一顆鈴鐺!
應寒年高高地揚起手,墜在紅繩下的一把鈴鐺不斷地發出脆響。
“寒年!”
牧華弘大喊起來,雨水瘋狂地落下,讓他幾乎睜不開眼。
“我說了,這裡有我媽的骨灰,你不配死在這裡!”
應寒年狠狠地壓了一下他的胸膛,從地上站起來,轉身便要走。
“不要——”牧華弘連站都來不及站起來,翻過身趴在地上一把抓住他的腿,五指死死地握住他濕冷的褲管,“寒年我知道你恨我,我保證,我的死法讓你來定,你要多解恨都可以……
但這招魂鈴不行,要是你媽在回來的路上,招魂鈴突然沒了聲響,她就回不來也離不開了!”
“……”
應寒年發狠地抬了抬腳,但被牧華弘抓得太死,如千斤墜於腳上,讓他抬不起來。
“你媽那個人有時候很迷糊很膽小,她要是在半途迷了路,她會害怕,她真的會害怕……”牧華弘道,“所以,不能丟。”
他聲音都在顫,竟是在哀求。
什麼招魂鈴,不過就是迷信而已。
太可笑了。
應寒年站在那裡,聽著就笑了,眼睛透著腥紅。
驀的,他轉過身來,抬起腿就是一腳,將牧華弘狠狠地踢到一旁,“你少提我媽!”
牧華弘連疼痛都沒管,爬起來又要抓他,應寒年已經快步朝大樹走去,動作利落地爬上了樹,修長的腿一抬,跨坐在樹乾上,將紅繩掛上去,把結係得非常緊。
“……”
牧華弘從地上站起來,仰頭看向他,呆住。
應寒年頂著大雨坐在上麵,將一根根紅繩綁上去,雨水順著他的下巴不斷往下掉,側臉的線條冷峻漠然,薄唇緊緊抿著。
牧華弘呆呆地看著他,視線被雨水模糊。
從前,應詠希不開心的時候也會這樣抿著嘴唇,不看他不理他,但他偶爾哄她一次,她就開心得不行……
牧華弘看著看著笑了,眼前掠過太多的畫麵,臉上淌過溫熱。
他伸手抹了一把,彎腰去撿落下的手電筒,去給應寒年打光,揚聲道,“樹上滑,你小心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