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半, 誰都不睡覺。
頂層公寓裡燈火通明，一層二層全都亮著燈，沈清皓披著個小毯子、懷裡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 托著下巴端詳眼前帽簷遮了半邊臉的小女生。
“哈啊.....”他打了個嗬欠, 困出幾滴貓眼淚。
實不相瞞, 要不是林亦跟他說這是他表妹, 他還真沒看出來這是個小女生。
“你叫什麼名字？”
沈清皓揉著眼睛問小孩。
“李梓萌....”女孩輕輕地說。
“你戴著帽子不熱嗎？把外套帽子都脫了吧，我讓林亦去給你找件睡衣穿。”
李梓萌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防備地按住帽子, 把自己縮成一團。
沈清皓：“.........”
難道他是什麼讓小女孩望而生畏的壞人嗎？？
就在這時, 林亦端著兩個杯子走到客廳，給了他們人手一個玻璃杯。
“我給你們沏了板藍根，都喝一杯吧。”
青年先把杯子給了李梓萌, 隨後才把另一個放到沈清皓的手裡。小年輕當下就有點不願意, 握住林亦的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手好疼傷口好疼....醫生說我養傷口不能熬夜勞累的....嗚...”
“那你先上樓去睡吧。”
“那你呢....？”沈清皓靠在林亦肩上, 絲毫不避諱身邊還有個小孩。
“我..”
林亦看了一眼李梓萌，“我等會上去, 和萌萌有話要說。”
沈清皓在林亦肩上趴了一小小會。
這小女孩確實太小了, 估計連高中都沒上呢，和她爭寵, 確實顯得他很不成熟....
算了吧，畢竟以後結婚了這還是他小姑子呢。
這麼想著, 沈清皓把身上的毯子給林亦蓋在腿上，麵對麵和林亦親了一下，還咬了一口他的舌尖，“咱們家沒窮到隻有一張床，二樓3號雜物間的櫃子最下麵一層是推拉床, 一拉就能睡人了。不過隻能睡一個人啊，你千萬彆想著陪你妹妹一起睡。”
他喝了半杯板藍根，把剩下的半杯塞到林亦手裡，“你是不是沒喝呢，咱們一人一半。”
“那我就先上去了，你們聊。”
“嗯。”
沈清皓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儘頭，林亦收回視線，默默把手裡的半杯板藍根喝完。
他把杯子輕輕放在大理石茶幾上，對著不遠處的妹妹柔聲說：“到哥哥這裡來。”
李梓萌聞言，先是低著頭躊躇了一小會，待抬頭確定樓上的人沒有再下來之後，她起身一個飛撲，緊緊抱住了青年瘦薄的背。
“嗚嗚....哥哥”
林亦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哭吧，哭完這次可就再也不能哭了哦。”
“嗚.....”
少女趴在他的懷裡，連哭都不敢大聲哭，隻是小聲的不停啜泣著，林亦用紙巾擦去她臉上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淚水，心裡酸澀一片。
他沒能保護好妹妹，他是個沒用的哥哥。
李梓萌的啜泣聲持續了很久才停止，等她打著哭嗝抬起頭的時候，鹿一樣的眼睛幾乎腫成了核桃，雙眼皮都腫沒了，鼻尖眼尾都紅紅的。
“嗚....嗝....哥哥，剛剛那個人....”
林亦給她擦了擦臉，淡聲道：“是和哥哥住在一起的人，他很好的，你不要害怕。”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李梓萌的帽子，見她沒有反抗應激，於是又抬手摸了摸。
這頭發像被狗啃過一樣，長的長短的短，最長的能有一指長，最短的隻剩個頭發茬。林亦心裡又氣又難過，看著李梓萌的頭發直歎氣。
這個長度的頭發，就是想接發都難，是在不行估計要剃禿讓小孩帶假發了....
“萌萌，哥哥先帶你去睡覺好不好？一切事情等明天睡醒再說。”
李梓萌咬緊下唇點點頭，又給自己戴上了帽子。
其實林亦是知道家裡有兩張床的，畢竟他天天整理，對這個家了如指掌，想不知道都難。
把妹妹安頓好，林亦關上儲物間的門向主臥走去。
他走的有些慢，因為一直在思考事情。
現在這個情況，他肯定不會再把萌萌送回去了，但萌萌要是跟他留在北|京的話，還是有很多事情要解決的。
首先就是食宿問題，他不能讓萌萌住在這裡，按沈清皓那個性格也容不下彆人在他身邊。那麼就隻能出去給萌萌租房或者包下長期酒店了，她一個小女孩，無論怎樣，還是有安全隱患....
然後就是上學的問題。全國都知道北|京的教育資源搶奪有多激烈，動輒就是上千萬的學區房，要不然就是近百萬一年的國際學校....他總感覺萌萌有些厭惡學校，到時候找不找得到、她願不願意去都是問題。
最後就是小叔那邊....他能勸住最好，要是勸不住，他也挺擔心劉樹青來北|京鬨一場的。實在不行隻能用強硬手段了。
這麼想著，他推開主臥的門，走到床邊慢慢躺下。
被窩被沈清皓的體溫捂的暖暖的，說句溫柔鄉一點都不過分。
可他還是有點睡不著，平躺了一會悄悄翻了個身。
背後忽然伸出一雙手摟住了他的腰，沈清皓忽的把他拉進了懷裡，用厚實的胸膛貼著他的脊背。
“等你半天了才回來，妹妹能有我重要嗎。”
“翻來覆去不睡覺，你在想什麼？”
林亦向後靠了靠，輕聲感歎道：“你最重要。”
“我隻是在想，養個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小年輕抖抖腦袋，立刻欺身而上，貓一樣似的摸進了他的睡衣裡，“怎麼著？婚還沒結呢孕都沒懷呢，你就想著養孩子了？”
“那咱們現在要一個，到時候你直接挺著大肚子跟我奉子成婚。“
“你說什麼呢！”
一片黑暗中，林亦連忙按住那雙作亂的手，“真的生不了，體檢不也是顯性嗎。”
“我想的是我妹妹，不是什麼生孩子養孩子。”
小年輕哼了一聲，把手從他衣服裡拿出來，趴在了他的胸口上，“嗯....我知道，這不就是情|趣嘛，我知道你是顯性啊。前幾天周文跟我說你的激素不太正常，他們把樣本送去國外化驗了，得幾個月才能出結果。”
“我是得了什麼病嗎，所以你每次弄進來的都吸收了？”林亦問。
“不是不是，”沈清皓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其他的都沒問題，也沒發現有什麼病變，就是你的激素比較特殊，然後就送去化驗了。”
“哎，這麼說起來，你如此特殊，說不定以後就是顯性懷孕生子第一人！被記錄到醫學奇跡裡的那中！那我最近得更努力一點。”
林亦本來閉著眼睛聽他說話，想等這人安靜了之後直接睡的，但此時此刻他無奈的睜開眼，拍了拍沈清皓的頭頂，“求求你彆想那麼多了，快睡吧，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起床了。”
“好吧”
·
騷|話說多了的結果就是亢奮得睡不著覺。
半個小時後，落地鐘的分針指向半點，林亦按時在五點半起床，沈清皓也一打滾從床上爬了起來，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美滋滋地和林亦一起去洗漱。
亢奮的小沈同誌還參與了一下早餐和午間便當的製作，然而有了沈清皓的清晨做飯現場可謂是慘不忍睹，把林亦煩的想打人。
最後，林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糊的不成樣子的大阪燒端上桌的。他站在一旁看著一桌子醜兮兮的早餐直皺眉，然而罪魁禍首還坐在那吃得很開心....
“你下次絕對不許進廚房。”林亦凶沈清皓。
“啊....好呀好呀。”沈清皓叼著塊烤鰻魚，非常誠懇地點頭。
我錯了，下次還敢。
他們走的時候李梓萌還沒有起床。十幾歲的小孩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硬座隻身來到北|京，又在夜裡哆哆嗦嗦地待了那麼久、熬了幾乎一整夜，說不累肯定是假的。
瑪莎拉蒂按著既定的路線開向公司，林亦坐在副駕駛位上，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飛速後退，光禿禿的樹木幾乎成了一排殘影，他揉了揉自己僵硬酸痛的後頸，沉默地靠在紅色座椅上。
不多時就到了公司地庫，沈清皓把車開進停車位裡，開口問他：“你妹妹要一直留在北|京嗎？”
“嗯”
林亦解開安全帶。
沈清皓抿了抿唇，熄了火之後忽的握住了林亦的手腕。
“林亦”
小年輕的語氣突然正式了起來，與他四目相對，“我上次回xx國際中學，在校長室裡看到了你的照片。”
“校長說你本可以出國的，也可以留在北|京一直念書，但是你都放棄了。現在你妹妹都要一直留在北|京了，當時的你怎麼就不能留下來呢？”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林亦的表情變了變，隨後很快恢複正常，“都過去了，沒必要再說了。”
“是因為家裡的原因、伯父伯母不同意，還是有什麼.....”
“沒有。”
林亦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要到上班時間了，咱們上樓吧。”
沈清皓摸摸鼻尖，有些失落地應道：“哦，好吧。”
兩人一起下了車走進電梯，液晶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大，電梯緩緩上行。
沈清皓又握上了林亦的手，用包著紗布的手指去蹭他的掌心。
“如果我早出生幾年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和你一起上學、保護你、帶你去更遠的地方。”
林亦握住他帶傷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對我已經很好了，在你身邊我很有安全感，很幸福。”
“這話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