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逃似的離開了病房。
補交上拖欠的幾十萬醫藥費,林亦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久久難以回神。
對他來說,某些人某些地方就像是炸彈一樣的存在,隻要稍微接近,那些炸彈就會一個接一個地爆炸,震得他腦袋嗡嗡直疼。
“您是李文雅的家屬對嗎?”
一個帶著藍色無菌口罩的醫生走了過來,推了推眼鏡看著林亦。
“是的,出什麼事了嗎?”林亦說。
“沒有什麼事情,是您之前提出的轉診有結果了,北京的a大附屬醫院給你們留了一個空位。”
“病人的情況確實很嚴重,三個月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我們醫院現有的醫療水平很難再進行治療,轉去北|京的醫院確實是個很好的選擇。”
林亦淡聲道:“嗯,那請問什麼時候可以轉院?”
“鑒於病人的情況當然是越快越好,早到北|京就能早點接受治療,救護車我們可以提供,也會配備醫生跟著。”
林亦看了一眼走廊儘頭的病房。
從高中李文雅生病的那一刻起,醫院單子就像雪花一樣飛到了他的手裡,到現在為止病危通知書都攢了厚厚的一遝。
轉去北|京的醫院,讓母親接受更好的治療....沒什麼可猶豫的。
“從這裡開到北|京要五個小時,現在是早晨五點,留出十個小時給你們準備器械和人員,下午三點的時候出發。您看這樣可以嗎?”
醫生又推了推眼鏡,說:“完全可以,請您另結一下救護車和人員費用吧,下午兩點多我們會有醫生來幫您母親轉院。”
“好,麻煩您了。”
·
從病房到醫院大門要走幾千步,從醫院大門到救護車要走幾十步。
林亦坐在救護車上,拿下圍巾重新係了一次。他把小半張臉都埋在了圍巾裡,有些貪婪地嗅著上麵殘留的味道——是沈清皓喜歡的檸檬味。
救護車迎著陽光開上了高速路,向北|京駛去。李文雅躺在簡易病床上吸氧,劉樹青唯唯諾諾地守在病床邊,不時小聲和隨行醫生搭幾句話。
高速路的邊上還殘留著點點白雪,不論午後陽光怎麼曬,它們就是不化,頑強地很,救護車亮著紅藍光超過一輛又一輛的私家車,穿過收費站和一條條黑暗隧道,李文雅的喘氣聲很沙啞,她邊吸著氧,還不忘伸出手衝著林亦指指點點,嘴唇蠕動似是要說點什麼。
“北|京”兩字漸漸清晰起來,救護車穿過最後一個收費站,呼嘯著向A大附屬醫院駛去。
因為是重症病患,恰好空出來的又是單人間,所以李文雅這次住的是單人ICU。屋子很小,但環境不錯,價格也翻了一倍。
林亦繳完費用,給劉樹青開了個賓館房間讓他去睡一晚,他自己則留在病房裡給李文雅陪床。
窗外天色沉了下來,李文雅剛注射過鎮定劑,此刻正處於熟睡中。
林亦蓋著毛毯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手機熟練地按出一串手機號碼,想撥又不敢撥。
·
大洋彼岸。
美國加州,洛杉磯。
紙醉金迷,杯酌換盞,繁華與金錢堆積在街道上,孟|浪的靈魂騰空出鞘,摔死在地上成了一個個巨型塗鴉。
遠離辦公區的山莊裡,一輛輛揮舞著翅膀的勞斯萊斯從山腳開到山上,身著華服的顯貴亞裔從車裡下來,笑著向周圍人展示自己價格不菲的鑽石項鏈。
沈清皓站在彆墅二樓的窗邊看著滿屋子亞裔舉杯慶祝感恩節,隻覺得沒意思。
他今天穿了一身印著暗紋的定製西裝,略長的頭發被造型師做成了微卷的樣子,眉尾和眼尾都做了加深,像是從古典油畫裡走出來的貴族,引得一眾年輕男女頻頻側目。
“小沈”
一位穿著緞麵裙的貴婦走到他身邊,用戴著巨型鴿子蛋鑽戒的手舉起香檳和他輕碰了一下。
“感恩節快樂。”
沈清皓揚起一抹笑,“您也感恩節快樂。”
這位便是邀請他來的白夫人,早年移民美國,家裡做互聯網生意,是數一數二的名流。
“令尊令堂可還好?”白夫人喝完香檳,把杯子放在了酒保遞來的托盤上。
“承蒙關心,家父家母身體康健,感情融洽。”
白夫人輕聲笑了出來,“你倒是不嫌我說話累贅,進屋來跟我下盤棋吧。”
沈清皓放下空了的香檳杯,隨著白夫人進了象棋廳。
象棋廳的溫度比宴會廳低上幾分,從地板到桌子都泛著寶石般的光,高鼻深目的侍從為他們擺好了國際象棋,白夫人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我不太會國際象棋。”沈清皓笑著說。
“沒事,隨便玩玩,結束了咱們再簽合同。”
“那好吧。”
沈清皓拿起一枚水晶棋子,看似隨便地擺了個後翼棄兵開局。
“美國有名氣的亞裔都在這裡了,你感覺怎麼樣?”
“自然是白夫人最為出眾。”
白夫人描著厚重眼線的眼尾微微上揚,說話的語調都柔和了不少。
“念書至少要七八年,以後打算留在美國嗎?”
“再看吧。”
沈清皓應和著白夫人的節奏落子,棋子底部和水晶棋盤相撞,發出悅耳的叮叮聲。
“我的女兒和你年紀差不多大,和我戴同款項鏈的那個就是她。”
“她在哈佛修教育,你可以和她接觸接觸。”
沈清皓隻是淡然地笑笑,“我下棋的時候不能想彆的事情,不然容易輸的太慘。”
白夫人摘下手上的鴿子蛋,下棋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沈清皓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也認真了不少,一時間室內全是叮叮的落子聲。
沈清皓執黑,白夫人執白,年輕人棄了一子,用指尖按住自己的王。
白子看似勁頭正盛,但其實外強中乾,隻差一步,沈清皓就能把她輕鬆拿下。
“和棋?”沈清皓問白夫人。
白夫人推倒自己的棋,又重新戴上了鴿子蛋,“簽合同吧,青山把細節做得很好。”
侍從把合同紙放在沈清皓的麵前,他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即白夫人也簽完了。
“怎麼樣,現在可以想想和我女兒的事情了吧。”
“和您家聯姻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以後國際市場就是我們家的天下,您們也能更好的進入亞洲市場,無疑是雙贏的選擇....”
白夫人聽著這話順耳,附和著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我在國內已經有未婚夫了,正在家裡等我回去呢,我也不能做個拋夫棄夫的負心漢不是。”
“更何況......我家不差錢....”
沈清皓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合同,對著麵色凝固的白夫人說:“我家那位管得嚴,我還得給他打電話報備,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沈清皓自在地走出了門。
宴會廳裡聚會還在繼續,香檳塔下麵墊了一層碎鑽,每當一個人拿下一杯酒,流星般閃著光的碎鑽便落下一片,在地毯上滾來滾去。
穿著羊皮底高跟鞋的女子踩過鑽石,不耐煩地用鞋尖它們踢開,隨後舉著香檳和身邊人一起跳扭扭舞,脖子上的雙層鑽石項鏈一甩一甩的。
沈清皓隻是看了一眼,隨後自顧自地找了個空房間給林亦打電話。
十幾個小時的時差,算算剛好是中國的上午,給小羊打電話肯定會嚇他一跳。
“喂,老婆!”
“你....好好說話。”
電話那邊有點吵,林亦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沙啞。
“吃早飯了嗎?”
“昨晚睡得好嗎?”
“發現我給你切的水果拚盤了嗎?”
“怎麼這麼多問題.....沒吃呢,馬上吃早飯,昨晚睡的還可以吧,沒看見你留的水果拚盤。”
沈清皓又問:“我在公司係統裡看見你請了三天假,是身體不舒服嗎?我讓家庭醫生上門給你看看?”
“不是,家裡麵有人結婚....我回來看一眼....”
“是這樣啊。”
他知道林亦的家鄉是北方的一個小城,攻略完林亦,接下來就得攻略伯父伯母了。
“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去。”沈清皓說。
電話那邊還是很吵,隱隱約約地竟然能聽見幾聲老北|京口音。沈清皓握著電話和林亦閒聊,無非是囑咐林亦彆凍著,要好好照顧自己,錢該花就花,不夠就刷黑卡...
“豆汁焦圈@#%¥#@......”
沈清皓的聲音猛然頓了一下,“你家誰結婚啊?”
“遠房的一個堂姐....小時候對我還不錯...”
“哦”
沈清皓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屏氣凝神地聽著林亦那邊的聲音,果不其然又聽到了幾聲老北|京腔。
“我還有兩個合同,估計能按時回去。”
“好,我等你。”
“嗯。”
沈清皓掛了電話,緊緊握著手機。
貓有多疑、善妒、占有欲強的特性,如果是在商人之家長大的貓,還會帶上幾分猜忌和試探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