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墨義圍繞經義及注釋出簡單的問答題,晏國現今以幾百年前的大儒東陽伯的注解版本為參考,而他桌案上的那幾本注釋也正是東陽伯所作。

至於帖經便是填空與默寫,對原身而言必是倒背如流,可惜這苦讀十載的成果卻被他截取了。除了墨義、帖經外的策問,即是議論。

陸知杭挺直身板,端坐在桌案前,一雙深色的眸子古井無波,屋內除了偶爾傳來沙沙的翻頁聲,隻餘一片靜謐。

他堪堪翻完春秋,隻覺得頭都大了。

科考時的經義是圍繞書義理展開的議論,可春秋一文卻偏偏是五經中,與二十一世紀所寫的春秋差異最大的一篇,陸知杭隻覺得自己的記憶與原主的在打架,最後還是陸止專精此道,記憶更深刻於他這種在現代時隨便看看的。

放下手中《春秋》的刻本,陸知杭心中大致有了底,本還打算翻翻四書,餘光瞥見硯台,想起自己兒時看古裝劇那會,總想也研一研墨,便熟練地往硯台裡加了些許清水,力度適中,慢悠悠地磨起了墨來。

書案上清俊的少年郎眉眼微低舒展,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墨條,任由窗邊流光溢來,身姿挺拔,似見鬆竹風骨。

良久,屋內沁著一股墨香,陸知杭手持毛筆,平鋪展開一張竹紙,不知是陸止的思緒在作怪,還是自己靈感頓發,他略一俯身,落筆如有神,在略微泛黃的紙麵筆走龍蛇,蒼勁有力,一氣嗬成落下一首五言七律詩,謂之:春秋。

抒發完心中所思所想,陸知杭將毛筆擱至筆架,細細打量起自己麵前的白紙來,卻不見半分欣喜,反是抽搐了幾下嘴角,哂然一笑道:“這字若是拿出去見人,不被轟出去也是貽笑大方,真是讀書人的恥辱。”

陸知杭將桌案上半乾的竹紙拿起,逆光而視,端詳起了這歪七八扭的字,與其說是龍蛇,不如說是蚯蚓來得恰當,雖說有原身的肌肉記憶,但這字寫得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裡,但也比一般第一次寫毛筆字的現代人好多了。

穿越過來半天的時間,第一次寫字,陸知杭倒也沒有氣餒,反而還算滿意,頗有些挖苦自己的意思,拿起筆來,在自己的詩中添了倆字,溫潤的嗓音慢條斯理地念道:“春蚓秋蛇。”

“你長這樣,我可沒那臉皮叫春秋了。”說罷,便將竹紙收起放在了書架上。

叩叩——

收好竹紙不過須臾,拴著的房門便響起了輕柔的敲門聲,陸知杭明白是張氏來了,也沒多耽擱,開了門,迎麵就見著她端了一碗綠豆湯來,連忙讓個身位給她,跟在張鳶姝身後,一同進了裡屋。

放下手中微涼的綠豆湯,張氏替陸知杭擦了擦額前的汗,欣慰中又帶了絲心疼,笑道:“杭兒,這會兒暑氣重,喝碗綠豆湯解解暑再讀書不遲,莫要累壞身子。”

陸知杭怔了怔,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顯然還不能全然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他頷首道:“嗯,謝謝娘。”

“那你喝完湯記得繼續看書,為娘先去做些針線。”張氏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主要平日的陸止就一門心思都在讀書上,對她也是敷衍居多。

陸知杭見她要走,似是想起了什麼,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試探著問道:“娘,我這竹紙隻有這半刀了,墨也未剩多少……”

聽陸知杭提起紙墨都所剩無幾,張氏剛想點頭就應下要買,卻思量起了家中的情況,不由老臉一紅,遲疑道:“杭兒,先過個幾日,等娘先把這批的針線活做完,再給你買,你這紙墨還能用段時日。”

聽到這話,陸知杭哪能不清楚張氏這是兜裡拮據呢?

“若買了紙墨,還能有剩餘的銀子買吃食嗎?”陸知杭看似在問,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晏國的竹紙一刀兩百文,一斤墨若是差一點的,兩三百文也能買,可張氏一月的工錢卻都搭進去了,真要給他買紙墨用,他們母子倆就要挨餓。

原身的記憶裡,對家中的情況知曉得並不多,蓋因張氏怕驚擾到陸止讀書,半點家事也不讓其操心。

陸知杭也隻是知道陸家窮,但具體怎麼個窮法,這會才有個切身體會。

可參加科舉不僅是他所期望,也是張氏心心念念盼著的,必然不可能讓十年心血因錢財拮據而放棄,可他現在連下個月飯錢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又哪有心思讀得進去書呢?

沒有足量的紙墨練習,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就拿不出手,哪怕有錦繡文章,半分上榜的可能性也無。

“不消擔心,娘明日就回娘家找弟弟說道說道,講明難處,他必然是願意借點的。”張氏勉強笑了笑,並不想讓陸知杭為此分神。

“你今日不就去了嗎?願意借早就借了。”陸知杭歎了口氣,直白的戳破了張氏的托詞。

“今日是……是……”張氏臉上一僵,磕磕絆絆的替娘家人找起了借口。

“彆去了,紙墨我少用些。”陸知杭拍了拍張氏的肩頭,儘量舒展開眉頭,輕聲道。

安慰了張鳶姝一番,待人走了,他又複而皺起了眉頭,下月的院試能否參加是一個問題,但如今也沒那功夫想這些,最緊要的是先賺夠銀子,起碼有一個賺錢的途徑,讓他不用為溫飽和筆墨費心。

可陸家田地沒幾塊,讓他去種田也不現實,該用什麼辦法在這個時代既賺到錢又不耽擱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