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反派娶了男主後 秋葉墜 17414 字 4個月前

陸知杭並不如符元明想的那般事了拂衣去,而是在地勢複雜的半山腰處找了個地方暫且躲著,待官兵儘數離去,不見蹤影了才敢露麵。不是他想在這是非之家久留,無奈張氏病重,其中不可或缺的茵陳蒿還未采摘,今日怎麼也不能白跑一趟,平白耽誤了病情。

好在他從辰時離家至今的時間也就兩三個時辰,未時的太陽漸漸西沉,但天際依舊明亮,哪怕慢條斯理,多耽擱會仍能趕上晚飯,見時間還算充裕,陸知杭記起來時背上的竹簍還放在懸崖邊,以及那一株株茵陳正翹首以盼,待有緣人摘下。

“現在摘些回去,正巧能趕上小食。”陸知杭估算了一下時間,大差不差。照著今早的路線,走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那片生機煥然的茵陳蒿就映入眼簾,就連失落在塵土上的竹簍都未動半分。

遠處青山煙波渺渺,身側微風習習,蟬鳴聲在這寂寥的懸崖邊驚起枝葉一陣陣窸窣聲。

陸知杭骨節分明的雙手伸出,緩緩撿起被人遺棄的竹簍,輕輕吹了吹上麵沾染上的塵埃,慢條斯理地蹲下身,埋首認真而仔細辨彆眼前的青蔥綠葉,挑挑揀揀幾番,將成色還算滿意的藥材放置竹簍內。因為這片草藥是無主的,他倒沒跟大自然客氣,看得過眼的茵陳一根不落,如蝗蟲過境,隻剩殘垣。

陸知杭擔憂動作過大,壞了藥性,因此極為小心謹慎,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苟,偌大的一片茵陳蒿采摘起來本就不易,更何況陸知杭這等謹慎的采法,耗費的時間就更長了。

在陸知杭沉浸在采藥的光陰時,遠在揚江鎮的張楚裳卻沒那麼快活了。

驟然發現與自己同行的公子已不知所蹤,張楚裳心下咯噔一聲,短暫懵逼過後就明白對方應是衝著竹文客棧去了。

張楚裳有不得不跟著一起去的理由,隻得辜負公子好意了,於是整裝待發,找好地方托付自己的馬兒,目光堅定的穿過重重人群,往竹文客棧的方向走去。

對方消失不過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她現在即刻趕去,應該來得及。

放下心來的張楚裳好不容易來到還算空曠的地方,正邁著腳打算小跑起來,後頸的衣領突然被人揪住,勒得她難受得緊,不由語氣衝撞的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放開我!”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要不是問了人,你還不知道要野到何時才知道回家!”張懷仁沒好氣道。

“呃……舅舅怎麼來了。”張楚裳掙紮的動作一頓,暗道不好。

“你還知道我是你舅舅,剛剛不還叫著不長眼的?”張懷仁鬆開抓著衣領的手,瞪著眼睛佯怒道。

張楚裳見舅舅起了火氣,連忙雙手合十,歉意道:“我這不是不知道是您嗎?舅舅,我還有急事呢,快放我走吧。”

“你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事?快跟我回長淮縣。”張懷仁對她的話一點也沒放在心上,任憑張楚裳怎麼掙紮也無用,被身後的丫鬟攙扶著押進轎子內。

“舅舅,你放開我,我真的有要事啊!”張楚裳欲哭無淚,誰能想到半路張懷仁殺了出來呢?

“休要狡辯,我這次可不信你鬼話了。”張懷仁堅定道,這是他無數次被侄女坑蒙拐騙後得來的經驗,既要不被騙,就該當張楚裳的話是在放屁,左耳進右耳出才是。

“我剛剛做好事去了,我是要去救人的,舅舅,快放開我!”張楚裳見轎子抬起,急了。

“這次又給你編出個新花樣來了。”張懷仁笑了笑,一揚手讓轎夫走快些。

“我說的是真的,求求你了!”張楚裳無奈道。

可惜,無論張楚裳如何說,張懷仁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反抗無果,最後還是苦兮兮的被拎回家。

彼時的揚江鎮上,一間裝潢富麗堂皇的三進製院子內,門口栽種兩顆柳樹,拴緊的木門左右各站著兩個身穿麻衣的青年,普通的臉上隱隱含著肅殺之氣,令人望而生畏。

前堂內布置簡單,端坐在檀木椅上的少年近乎無暇的俊臉上,偏生得一雙攝人心魄的丹鳳眼,隻悄悄瞧上一眼,就覺得貴不可言,不忍衝撞。

他外罩暗紅色織金寬袍大袖外衫,內襯玄色素麵杭綢,腳穿厚底黑色長靴,金色的發冠將後腦勺如絲綢般的發絲整齊綰好,雙眉好似染上了上好的鬆煙墨,濃密之餘暈染得極好。

少年慢條斯理的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斜眸睥睨著跪伏在地上的手下,抿緊的薄唇微彎,漫不經心道:“如何?”

茶香四溢,清冽醇厚,可與那俊美絕倫的人相較,上等的好茶都遠遠不及,總讓人覺得失了幾分味道。

那人聽到主子的問話,頭愈發的低,猶豫了片刻,艱澀道:“回主上,符大人已被人提前營救。”

雲祈喝茶的手一頓,丹鳳眼微眯著審判身前跪伏的人,不滿地把手中滾燙的茶水自杯中傾斜而下,儘數潑在那人身上。

“廢物。”雲祈冷笑一聲。

感受著肌膚上的灼熱,那人仿佛沒有知覺般,回憶了一番審訊來的消息,如實回答道:“是一個戴著麵具,身穿孝衣的男子所為,身量不高,似乎是這附近的農戶。”

他們並沒有猜測陸知杭此時的年歲不過十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怕鞋子裡墊了點東西也高不到哪去,隻當他是個個子中等的青年。

聽著手下的回答,雲祈淩厲的墨眉不由蹙起。

他確信這次截殺,除了幕後主謀,應該隻有自己知道才對,誰料半路殺出個“路見不平的俠士”,真是壞了他的好事。可他此行來到這裡本就是極為隱秘之事,籌謀許久才打點好,從皇宮不聲不響到洮靖城,不好多生事端。

“上次讓你查的那個書生,如何了?”雲祈半個月來都在籌劃符尚書之事,倒險些忘了鎮陽茶樓那個俊俏的小書生了。

“屬下並未查到有何異樣的地方,那書生時自張家村搬遷到長淮縣來得,此前家道敗落,以賣些豆腐為生,前些時日在院試中了秀才。”那人一五一十稟報,末了又補充道:“未見到他與官家的人有何過密的接觸。”

“……”雲祈聞言思忖了起來,倒不是在想陸知杭,而是符尚書一事。

若不是巧合的話,會是何人呢?竟讓他的謀劃儘付流水。

“主上,尚文福營救時動靜頗大,不如我等循著痕跡再勘探一二,指不定能發現點蛛絲馬跡!”手下見雲祈不語,連忙把自己所想說了出來。

“嗯?”雲祈挑了挑眉,突然站起身來,眸光微深,輕笑道:“既如此,我便與你們一同上山。”

若真是湊巧,雲祈就自認倒黴,當自個沒這個運道,可他千方百計,幾經謀劃下,安插在太子身側的棋子好不容易傳來消息,有了能讓符大人站到他這一邊的機會,這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卻被人搶先,怎能讓雲祈當做不知,咽下這口氣呢?

雖說符元明不過是個滿口經文的耆耄老者,可其背後的關係網、當今丞相的恩師,這些關係賦予的意義下,這個人就值得自己拉攏了。

更何況符元明並非年邁致仕,聖上幾次駁回其辭官的請求,最後拗不過這老頭才同意,想要複官也不過是遞上一張折子的事,而符元明之所以不願混跡官場,無非就是覺得聖上非明君,太子也無甚可期,心灰意冷下才想著回鄉。

正是因為符元明對太子的不滿,連帶著丞相張景煥也非太子一黨,才讓想拉攏張景煥的太子生出了截殺符元明的心思來。

雲祈不能確定那個戴著麵具的怪異男子究竟是不是湊巧,但這不妨礙他暗暗記恨上這個壞自己好事的人。

少年負手而立,透過雕花木窗,遙遙望去,透過遠處河畔的楊柳,似在看些什麼,神色莫名道:“你最好隻是湊巧,若是彆有用心之人……”

這話的含義不言而喻。

雲祈話音未落,手底下的幾人就備好了馬匹,那幾匹馬無一不是精壯的良駒,乖巧的靜立在院外,時不時打個鼾。

“主上,請上馬。”方才稟報消息的手下牽著一匹這匹月白色的馬來,長長的鬃毛耷拉在旁。

雲祈並不應他的話,隨手接過身側人遞來的黑紗鬥笠,戴穩後才一踩馬鐙上馬,動作清爽流利,看得出是擅長騎射之人。

幾人見雲祈上了馬,才敢跟在後頭坐上馬鞍,抽著馬鞭一同前往那處偏僻的山林,隻不過他們疾馳著良駒到的時候,適才還血肉模糊的戰場具是被清的一乾二淨,隻留下雜亂的馬蹄印清晰可見。

“順著馬蹄去。”雲祈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

幾人聞言立刻就馬不停蹄的順著印子走去,跟著那繁亂的馬蹄印跑了片刻,竟是到山腳下。

“主上,煩請下馬,看這蹤跡,可能是需要上山。”緊隨雲祈左右的男子說道。

陸知杭幾人上山時雖謹慎的處理掉了痕跡,但隨後搬來救兵卻沒那個心思了,一來人數太多並不好清理,二來,他們人多勢眾,就算真有歹人,誰是羔羊還說不定,因此倒也沒刻意掩埋掉一路上留下的腳印,便宜了雲祈一行人,順勢摸索到這。

“嗯。”雲祈頷首,隨後縱身下馬,跟在自己的貼身侍衛身後,頭上戴著初次見到陸知杭時的鬥笠,精巧的五官都被這一麵黑紗儘數遮掩。

為首的男子身穿寶藍色的短打,分幾人走在前方,另外幾人在身後護著,隨時注意周遭的動向,那走在前頭的人即要注意腳印,為雲祈帶路,還要收拾兩側的雜草開路,畢竟自家主人穿得華貴,可彆被這等臟亂之地汙了衣襟。

“這山道頗有些險峻,主上小心些。”探路的人朝著雲祈恭敬道。

雲祈默默抓著小道上的石塊,沒說話,專心致誌的順著腳印的痕跡往前走,走了一會到半山腰上,遠遠就瞧見了被人整根拔起的草叢,幾人趕緊小跑上前,入眼就是一塊巨石,以及失去了草叢的庇護,露出全貌的空曠地洞,到了這裡就沒有那般顯眼的腳印了。

“沒想到符大人居然是藏身在此處。”那寶藍色短打的男子驚呼一聲。

“周圍沒有腳印了嗎?”雲祈環顧四周,冷然道。

“回主上,四周都有,但多是零零散散的,怕是鄉野之人偶然途經留下的。”勘察完附近幾十米痕跡的手下遲疑道。

他這話說得也沒錯,畢竟這片無名山上的草藥不少,方圓幾個小山村不時就會上來采摘一些回去,更有甚者就靠著買賣草藥度日,自然就留下不少腳印了,好在他們不認識茵陳,隻當是野草,不然陸知杭就該白跑一趟了。

這回答顯然不是雲祈想要的,又在這地洞勘察了半響,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他低垂下眉眼,有些不甘心就這麼空手而歸,思索半響後,把聲音放低道:“你們四散開來,分頭行動,半個時辰後在此處彙合。”

“是!”幾人都是恭敬答道。

雲祈語畢,複又對身側的護衛道:“居流,你跟著我,往前麵走。”

“是。”那名叫居流的人應下,也不奇怪雲祈會叫二人同行,畢竟他是他們此行幾人中身手最好,哪怕此處看著人跡罕至,也要小心為上,保護雲祈左右。

“將我的佩劍拿來。”雲祈伸出右手,直截了當道。

荒郊野外,身畔又隻有一人,若不將佩劍帶在身上,他多少有些不放心,這種疑心,是從兒時帶來的,令他無法對任何人推心置腹。

就像他娘說的,莫要期盼他人的垂簾,唯有自身的權勢是對自己最大的保障,而他牢記於心。

居流把彆在腰間的棗紅色長劍雙手遞給雲祈,神態謙卑,無聲的跟在對方的身後,目光流連在四周,似乎但凡有異動,就會讓來人命喪當場。

握緊手中的佩劍,雲祈目不斜視,專注的用劍鞘撥開麵前的雜草,哪怕四周沒有異動,他的腳步聲仍舊壓到最低,仿佛怕驚擾到了什麼人一般。

居流發出的聲響比之雲祈的還要小聲,比起尋找腳印,他更多的是在保護雲祈的安危,神情嚴肅的流連左右,突然他目光定在一處明顯被人踩踏得奄耷的草叢上,眼睛一亮,朝雲祈稟報道:“殿下,這裡有處踩踏的痕跡。”

一聲殿下將雲祈拉回現實,他回首看了居流一眼,皺眉嗬斥道:“哪怕此地渺無人煙,你也不應該如此喚我。”

“是……小的疏忽了。”居流麵露悔意,為他的大意而懊惱,畢竟他們誰也無法保證,下一次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人躲在暗處偷聽。

訓斥完居流,雲祈徑直往他先前所指的草叢而去,隻見那一小叢雜草還綠意盎然,卻從中間部分折斷,故而耷拉在那,仔細查看一番,他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說道:“這斷麵還留著汁液,想來是剛留下不久的,往這個方向追。”

“是!”居流點頭。

兩人有了新的發現,動作愈發謹慎了起來,有意識的掩藏起自己的身形,儘量不發出較大的聲響來。

不過,他們卻是不知,這頭的陸知杭還在埋首苦乾,專心致誌的摘著他的茵陳,早就忘卻了身外事,哪會注重一些微小的窸窣聲,畢竟這山林時要是發出個聲響他就一驚一乍,該是無甚精神乾其他事了。

陸知杭將土地挖開,小心翼翼的把自然生長在此地的茵陳連著根莖全部摘下,又檢查了會,確定沒有受損後,陸陸續續重複幾次,摘下幾株放到竹簍內,這些倒不是用來給張氏治病的,而是他打算帶回去自己種植。

用來入藥的那些藥材,陸知杭並未連根拔起,而是給這片茵陳蒿留個生機,來年有機會再繼續薅羊毛,畢竟他得注意循環利用,不能趕儘殺絕。

茵陳蒿雖說不是什麼珍貴的名種,但派人漫無目的的在各地尋找也需要費時費力,這裡就有現成的,他當然不會自斷後路,其他村民也不認識這玩意,陸知杭就權當是自己的東西在養著了。

耗費了大半天的功夫,終於摘好了張氏幾天的用量。

陸知杭站起身來,下肢由於長時間的站立而麻痹,他錘了錘有些發麻的雙腿,活動一番,待能站穩了才背起地上的竹簍,遙望穹頂之上被層層疊疊的薄雲追逐的日光,懸崖下洮靖河水微漾,河畔柳枝條兒翠綠飄蕩,不由心情大好。

“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

心境闡明的陸知杭起身正想回去,可話音未落就突然聽到一聲劍鳴,身後霎時肅殺之氣來勢洶洶,叫人如鯁在喉,身臨寒窟。

陸知杭念詩的興致頃刻間消失殆儘,收斂住嘴角淡淡的笑意,鎮定地轉過身來,入眼的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的人。

翩翩如玉的少年錦衣華服,衣袂和鬥笠隨著山風徐來而翻飛,他如霜似雪的手緊緊握著劍柄,而那閃爍著寒芒的鋒利劍身正直直的攔在陸知杭身前,隻要他敢多邁半步,就能血濺當場。

“你究竟是何人。”雲祈嘴角啜著的笑意頗有深意,似笑非笑,已然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此行要找的那個,畢竟這麵具白衣太過惹眼,想認錯都難。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人有膽識敢壞他大事,卻不知該早早離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