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杭眉頭一挑,不冷不熱道:“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如何用得了這搶字?”
“好呀,你個小白臉既然要講先來後到,那也是我們先來,早在幾日就已經商定了。”那人猙獰著臉道。
店家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不待陸知杭詢問,就急忙撇清關係道:“你們把那價格壓得如此之低,一百兩賣於你們,我哪裡能同意?早就說過不賣,你們還幾番騷擾!仗勢欺人!”
“兄台也聽到了,他不賣於你們。”陸知杭重複了一遍,慢悠悠道,清冷低沉的聲音煞是好聽。
那少爺最恨的就是生得一張好模樣的人,瞪著陸知杭恐嚇道:“賣不賣哪裡是他說了算,我勸你最好早早放棄,趕緊滾出這裡,不然有你好受!”
陸知杭寸步不讓,哂笑道:“若是我偏要買呢?”
“那你也得有命享受!”那人見陸知杭軟硬不吃,頓時眼中的凶光乍現,顯然已是忍耐到了極點。
“這是我家公子買下的,早已商定好,你們這幫蠻不講理的,快退出酒樓!”陸昭見這人居然敢言語威脅公子,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氣得咬牙切齒,再也忍不住怒意,出聲嗬斥道。
幾個人本就氣急,聽陸昭一個小孩也敢出聲,有氣無地使的他們霎時就往他那邊走去,獰笑道:“這哪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份?今日就替你家公子教訓教訓,讓你懂點規矩!”
說罷,為首的那位公子粗糙的手掌抬起,揚起巴掌使勁用力朝麵前的小孩兒去,手掌的邊緣微微生風,看那架勢,怕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眼看著那耳光就要重重落下,甚至能夠預見陸昭白嫩的臉頰上腫了好幾層,小孩兒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下意識閉上。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穩穩地捉住了那人的手腕。
綠衣公子沒料到會被人阻攔,晃動了幾下,陸知杭的力道之大,竟讓他動彈不得,被抓緊的手腕疼得他齜牙咧嘴。
他哀嚎一聲,滑稽的後退幾步,這才看清那攔住自己的人居然是那個看著就弱不禁風的小白臉,沒成想對方看著清瘦頎長,力氣卻詭異的大。
“比起我這弟弟,兄台倒更加需要管教。”陸知杭橫眉冷豎,對方竟想毆打陸昭,確實觸及了他的底線。
陸昭見那巴掌遲遲沒有落下,捂著臉頰摸了摸這才睜開眼睛,發現是公子救了自己,還擋在自己身前,帥氣的朝對方甩下狠話,清澈的眼睛不由亮晶晶,直直地盯著陸知杭看。
公子每次總是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如此的令人安心。
“你這小白臉怕是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敢壞我們的好事。”跟在那人身後的小廝叉著腰威脅道。
“你家公子是誰與我何乾?”陸知杭嘴角啜著冷笑,似乎覺得這小廝問出來的問題有些可笑。
陸知杭輕蔑的目光無疑惹怒了綠衣公子,他早就看對方不順眼,何時受過這等氣,當下就咬牙切齒道:“我給你三息時間,若不快快離去,我今日就把你這小白臉打得滿地找牙,讓你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
“三。”
“二。”
說罷,他也不理會陸知杭作何反應,徑直數起的數來。
陸知杭眸中冷意漸生,一點也沒有受到對方威脅的意思。
他這會正想著對方帶了兩個小廝,己方三人也不知能否打得過,畢竟陸昭還是個小孩子,自己的身體素質經過這一年多的鍛煉還算不錯,但也招架不住幾個人一起上,若是老板頂用,倒還能打的有來有回。
下次出門該多帶幾個奴仆才是,以備不時之需。
三息的時間轉瞬即逝,那公子在話音剛落,雙手就躍躍欲試,心中的恨意愈發洶湧,恨不得馬上就把那張礙眼的臉毀了。
“既然你們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鐵了心要毀本公子的好事,就彆怪我不客氣了。”綠衣公子飛揚跋扈道。
實際上不論陸知杭如何抉擇,他都不會放過對方,得罪了他的人,還沒有能安然無恙的。
“給我打!”綠衣公子指使著身後的手下咬牙切齒道,若不是方才手腕被陸知杭抓得生疼,隻怕就要親身上陣了。
陸知杭神色一凝,將陸昭護在自己身後,渾身默默蓄力。
店家似乎沒想到自己賣個酒樓,竟然把彆人也牽連進來,心中有些愧疚,正想鬆口,讓此事就這麼過去之時,寬敞的酒樓內就是落地一聲驚雷。
幾人的耳邊齊齊響起了一聲如雷貫耳的男聲。
“住手!”
這聲音不疾不徐,卻擲地有聲,在酒樓的大堂內響起,話語中蘊含著的怒意充沛,讓人有種感同身受,同仇敵愾的錯覺。
綠衣公子眉頭一皺,正想打量來人是誰,竟敢在呀手底下救人,準備讓小廝把他拖出去一塊打了,抬頭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就耷拉了下去,從一頭桀驁不馴的野狼成了溫順的綿羊。
“表…表哥…”綠衣公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顫抖著說道。
“誰是你表哥,今日我就看看誰敢動我師弟!”阮陽平怒火中燒,看了一眼那囂張跋扈的人,冷然道。
他其實並非記不起這人,模糊的記憶中告訴他,好似是自家哪支搭不著邊的遠房親戚,沒成想私底下竟然敢借他阮家的勢力在滄縣橫行霸道,仗勢欺人,還欺負到了他師弟身上,實在可憎!
“這……這位公子原來是表哥的師弟,實在失敬失敬!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給您賠不是了!”綠衣公子這會全然沒有了適才的氣焰,諂媚的看著陸知杭。
綠衣公子麵上堆笑,心裡卻忐忑得不行,既然表哥敢稱呼他為師弟,說明這人也是符元明的徒弟,若是惹他不快,其背後的人動根手指自己就要玩完,非是他這個小小的阮家旁支可抵禦。
沒想到成天仗勢欺人,終於撞到了槍口上。
綠衣公子此時搜刮起了方才兩人的對方,恨不得回去抽死當時的自己,要想恃強淩弱,也要問清楚對方的身份再來啊!現在這弱,反倒成了自己,可就算他如今再怎麼後悔莫及都無濟於事,隻能期盼陸知杭的垂憐。
陸知杭可不是什麼被欺辱後還能心善當做無事發生的人,視線隱蔽的在兩人間流連,神情若有所思。
怪不得這人敢那般囂張,原來竟是和盤踞江南的阮家沾親帶故,常人聽到這個名頭已是軟了半邊身子,哪還敢和他作對。
不過哪怕對方此時滿臉歉意,好似誠心悔過,陸知杭仍舊假笑著揶揄道:“我可不敢,畢竟公子身後權勢滔天。”
陸知杭的話直把阮陽平聽得眉頭緊蹙,氣不過的忿忿道:“你竟欺辱到我師弟身上,不懲戒你難消我心頭之恨,待我回去稟告家主,將你們這一支儘數驅逐出去,休要再丟我家的臉麵!”
一聽這話,綠衣公子頓時不淡定了,這可不是小事!
自己就因為強買強賣,欺辱一個弱勢的商賈,竟惹出了這樣的大事,若他們這一支真被逐出家族,往後還如何扯虎皮?少了阮家的勢後,豈不是要如其他人一般被人欺淩,甚至秋後算賬。
那些人的手段,還有對自己的痛恨,該會如何千倍萬倍的折辱回去?
而他爹要是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窟窿,把他腿打折了都是輕的,拿自己的命去消阮陽平的怒火都極有可能。
綠衣公子想到後果,渾身瑟瑟發抖,崩塌的內心再也支撐不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顫抖著跪下,朝著陸知杭那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聲音之大,猶如驚雷。
不消片刻,他的額頭就滲出了血跡,可怖嚇人得緊,加之他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又有些惡心得反胃。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這不是不清楚你們的身份,若是知道,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衝撞了您啊!您消消氣,待我回去,就把我這些年斂的才都獻給您,隻求您和軟少爺求求情!”
“小的錯了,小的有眼無珠,求求您饒了我們!”
“我們家中還有老小要養活,求求公子發發善心!”
幾人的磕頭聲和懺悔在偌大的酒樓來回響起,要是放在一刻鐘之前,店家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不由有些目眩神暈。
“我可受不起。”陸知杭麵無表情。
他如今不是張家村中一無所有的少年,背後靠著符元明這棵大樹,身側還有阮陽平,借著這勢,再也不用如往日那般,是個人就能欺淩。
如今懲戒這幾人,看著他們追悔莫及而痛哭流涕的模樣,心中也感慨著有錢有勢的好處。
若他不是符元明的學生,不是阮陽平的師弟,在這裡頭破血流的人就該是自己了。
“怎麼?還要我我親自請你們走?”阮陽平看著他們嫌煩,訓斥道。
“阮少爺,公子,我們不走,我今日就要磕死在這,隻求公子能諒解我們的過錯!”
綠衣公子明白,錯過這次機會,他們這一脈就徹底玩完了,不用他做什麼,往日欺壓過的人就夠他喝一壺的。
“師兄,你看如何處置?”陸知杭眉頭一皺,這幾人淌下的血都汙染了地麵,著實有些晦氣。
不過他們畢竟和阮家有些關係,最好還是把主動權交到阮陽平手中好些。
見這幾人死皮賴臉的不肯離去,阮陽平急了,怕師弟心中不快,當下就道:“我說得話不管用了?再不滾,本公子今日就把你們家收拾了,借阮家勢估計沒少貪墨,少在我們這礙眼!”
阮陽平話音中的厭惡溢於言表,聽到今日就要算賬,那綠衣公子頓時慌了,連忙起身,也顧不上額頭的血跡,賠笑道:“這就走,這就走。”
說罷頭也不回,連滾帶爬的離開這裡,深怕阮陽平和陸知杭後悔。
比起被逐出阮家,清算要來得更眼中,至少他們現在趁消息還沒走漏風聲,趕緊跑還有條生路,否則真失了勢,被仇家逮到,就真的隻能任人宰割了。
在此之後,陸知杭就沒再關注過這幾個人了,隻是在經營酒樓時,偶然聽到了湊成一桌的食客在那口吐唾沫的討論了許久。
談話的內容正是阮家其中的一支旁係不知因何得罪了阮大公子,牽連到的人都被逐了出去,往日與他們有過恩怨,礙於阮家這棵參天大樹而束手無策的人聞風而動,幾乎把以前受到的屈辱儘數還了回去。
其中最慘的莫過於成日恃強淩弱的那位公子,提起這個,講話的人臉上閃過幾絲懼意,但在想起那人作惡多端,就覺得活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