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杭原以為這塊掀不起風浪,沒成想還是給他貢獻了不少的銀子,隻不過最近十幾日入賬的一百兩銀子和動輒幾千兩的酒坊相比就純屬是大物件小屋了。
因著雲祈的緣故,陸知杭對走仕途一道已經有了遲疑,開始謀劃起了彆的法子來。
他本心當然是希望能當官,當日在南陽縣看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災民還曆曆在目。
隻是,他要當官的話,得避著雲祈,甚至順應原著,在太子倒台後戰隊三皇子。
“原著中的陸止是娶了丞相府嫡親小姐才有點資格,我這一窮二白的,三皇子估摸著也看不上我。”陸知杭捧著書,失笑道。
他身後的符元明固然是靠山,可他師父如今致仕,三皇子又非對方屬意的對象。
至於阮家……那就更荒謬了,對方和雲祈淵源頗深,根本不可能反過來跟雲祈作對,說不準他師兄日後與自己還會因為戰隊不同而心生隔閡。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雲祈因愛生恨的前提。
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他手中的書方才看到一半,夜鶯就來報了。
“盛姑娘來了。”夜鶯喜上眉梢道。
在她看來,公子應是盼著對方來的,往日一見‘盛姑娘’就心情大好。
聽到這三個字,陸知杭的視線一滯,冥冥之中好像他們還如以往般,情投意合。
他此前還想著有機會的話,定要與心上人去一趟鳳濮城聞名的夜市,如今反倒避之不及了。
“嗯。”陸知杭把手裡的書疊好,收拾收拾拿出了消毒換藥的工具,邁過門檻就往院落走去。
恰巧雲祈也剛好走進院落的大門,一襲織金雲紋暗紅色長袍,內著雪白內襯,飄逸出塵隨風動,鴉色的長發今日少見的盤了發,幾股發絲結鬟於頂,自然垂下,隻簡單插上一根步搖做點綴,身後潑墨般的青絲垂至腰間。
斑駁陸離的光影下,翠豔欲滴的綠葉翩然垂下,頎長高挑的身影明豔如火,在他的眼前,萬物仿佛都失了色,不及分毫。
去了麵具鬥笠,眉間的刀痕已經結痂,塗脂抹粉之下,瘦削素腰,若不是早已知曉對方的性彆,他差點就誤以為是個長相英氣淩厲的女子了。
陸知杭喉結微動,不得不說,對方這裝扮確實是戳到了他的審美點上,哪怕在心裡默念幾遍‘不是斷袖’都有些晃神。
雲祈原先這樣打扮過來,還有些不喜,除了必要的場合,他素來打扮偏中性風,偏偏鐘珂給他出的好主意,在掙紮過後還是試了試。
可今日得見陸知杭的反應,那點不快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今日倒是有閒情雅致梳妝一番再過來。”陸知杭晦暗的目光從雲祈身上移開,狀若調侃道。
兩人都心知肚明男兒身卻以女子麵貌示人這回事。
雲祈願意這般裝扮已是說明了並未有太多的不情願,否則除了普天下最尊貴的那兩人,還未有人能讓他穿女裝,聽著陸知杭的打趣並不惱,反倒從中謀取了點樂趣。
“由著鐘珂擺弄了個把時辰,不若多看幾眼?”雲祈往前走近了幾步,附耳低喃道。
陸知杭哪裡敢看他這副女兒妝,輕咳一聲過後把醫療用品都放好在石桌上,說道:“先換藥吧。”
他做起事來一向認真,雲祈也就沒再繼續逗弄,隻要陸知杭對自己並非無動於衷便是好的,哪怕是因著這副皮囊,他耐心向來好,慢慢等著蠶食也非什麼難事。
換藥的過程極為簡單,倒是夜鶯候在一邊,看到那用線縫起來的傷口,小嘴就不曾合起來過。
她在符府內久經詩書熏陶,可對醫術卻是一知半解,隻曉得一些常識罷了,這會見到了縫合好的傷口,也弄不清是這般處理屬實怪誕,還是自個見識少了。
“換好了,好生歇息,莫要使力。”陸知杭檢查過對方的傷口,並未有崩裂的狀態,不過本著謹慎的態度,還是不厭其煩地叮囑。
雲祈一手支肘倚著額角,口氣帶著戲謔道:“每每與知杭閒談,你不搭不理手就想使勁,你說如何是好?”
“那便不要與我閒談。”陸知杭神色淡淡,拿起一旁的書卷低頭看了起來,隻等雲祈傷好就跟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負心總是讀書人,往日良言聽不進,今日是得見了。”雲祈丹鳳眼微微上挑,直勾勾地盯著他。
陸知杭抿了抿唇,總不能說今日雲祈這一身穿得甚合他心意,否則以對方的性子,怕是日日要這般穿,哪裡還能安生?
好在詭異的氛圍沒維持多久,夜鶯就匆匆拿著兩封信件到跟前,雙手奉上恭順道:“公子,是長淮縣那處來的信。”
“長淮縣?”陸知杭看書的動作一頓,乍一聽這許久不曾被人提起的‘故鄉’,心中還生出了些許感慨。
不過,既然是長淮縣中來的信,是何人所寫就能料到了。
雲祈眸光一轉,聽是長淮縣,心下了然。
從夜鶯手中接過兩封信件,他拆開其中一張,從中抽出寫滿了墨水的信件,果然一看署名,乃是嚴天和所寫,那另一封極大可能性就是魏琪了。
這兩位都是他當時在長淮縣縣學的好友,離彆前還曾一同約好要鄉試一爭高下,如今轉瞬間已經過了近三個月。
那時除了讀書便是閒聊打趣,倒彆有一番滋味,如今事事煩憂,也不知張氏獨自一人在長淮縣如何了?
“你的好友?”雲祈的視線尚未經過,已經猜測了出來。
畢竟鼎新酒樓一彆,他就將對方裡裡外外的人際關係都查了個遍,能不辭幾百裡地送信的,除了嚴天和怕是沒有其他人了。
“是在縣學時的好友,闊彆三月,倒有些念家了。”陸知杭攤開手中的信件,輕笑了一聲。
攤開拿在手中的信件上,字跡端正平整,此前自己遠遠不及的書法,如今已經隱隱能與嚴天和一較高下。
開頭是日常的寒暄問候,而後開始講起了自己離開後這些時日,他與魏琪的一些趣事。
令陸知杭詫異的是,兩人為了省點銀子,一封信直接兩個人來寫了。
字裡行間無法抒發著對曾經三人一塊讀書習字的懷念,嚴天和言及他為了赴與自己定下的鄉試之約,可是日日夜夜請教自個的爺爺,嚴山長。
他自小就是天縱之才,否則也不會年僅十四歲的年紀就中了秀才,自不願輸雲祈一籌,更是揚言要摘下鄉試前三甲,壓陸知杭一頭。
看到這,陸知杭不禁失笑,對方明明稚氣卻偏偏一副老成的模樣曆曆在目。
除了嚴天和的話外,魏琪比他們的年歲大上不少,已經有二十三歲出頭了,放在眾多讀書人中,二十出頭的年紀就中了秀才,也不算差了,可偏偏他的兩位好友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對比之下顯得他年老色衰了般。
許是受了嚴天和的刺激,往日插科打諢的魏琪如今也一心讀書,並不想被自己這兩人好友拋下,畢竟一年後,誰是秀才誰尷尬,他一反常態著實讓嚴天和詫異了好幾日,看著不像是三分鐘熱度,便跟著一塊去嚴山長那課外補習。
說來,以嚴天和的年歲,再見時,隻怕個子都得竄上不少,到時魏琪就拿不了這事調侃了,少年人的變化最是莫測,可彆到時生疏了。
“……”雲祈漆如點墨的眸子漾起一絲波瀾。
好友,仔細想來,好像一個也無,之前的陸知杭算得上是一位,不過他如今可不想與對方做什麼好友,隻想日日纏綿……
陸知杭答完話,沒得到回應,抬首端詳了會麵色無異的雲祈,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思,沉默了會,溫聲道:“你於我而言,也是感情甚篤的好友。”
“……”雲祈眉眼冷了一分,說不清是欣喜與對方時刻關注著自己的情緒,還是惱怒於那一句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