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陸知杭將書冊隨手放在石桌上,走近了看才發覺雲祈眉心處的傷痕脫了痂,他視力好,那淡淡的豎痕格外惹眼。

倘若落在彆處也就算了,偏偏是在眉心這等顯眼的地方。

一瞧見,陸知杭的思緒一不小心就回想起了當時在密林中的驚心動魄,低頭注視著他,笑意逐漸收斂。

“莫不是被我迷了眼?”雲祈低低地笑了起來,似是逗弄般,帶著撩人的意味。

陸知杭一怔,沉吟片刻後溫聲道:“正好閒來無事,替你貼花鈿可好?”

話音落下,視線也隨之定在了那抹痕跡上。

雲祈順著他的視線摩挲了幾下眉心,看了陸知杭一眼,嗓音懶懶散散地隨口問道:“貼花鈿是何意?”

他對眉間的傷痕並未在意,雖有些妨礙儀容,但雲祈對外在並不過分注意,倒是陸知杭眼底的歉疚讓他有些出神。

“說是貼也不妥,就是打算替你在眉間用口脂描上點花紋。”陸知杭頓了頓,溫聲道。

“嗯?”雲祈直勾勾地盯著他,似笑非笑道:“言下之意,就是與描眉大差不差了。”

晏國中,同輩無甚親緣的男女,唯有夫妻間才會相互描眉敷粉,乃是極為親密的行為,雖說他倆都是男子,但並不妨礙雲祈往這方麵想。

“差不多。”陸知杭微微頷首,並未如他想的那般多,轉過頭來朝著夜鶯問道:“可有口脂?”

“公子稍等,奴婢這就去取來。”夜鶯身為女子,必然是有口脂的,不過符府內除了符元明已故的夫人,哪裡還有其他金枝玉葉,要拿口脂就隻能把自個的貢獻出去。

不過,這塊得算進公費裡。

“先進屋吧。”陸知杭思忖了會,想著裡頭有銅鏡,方便些,下意識地想去拉雲祈的手,剛伸出去就覺得不對勁,又訕訕收回。

他眉間的傷本就是為自己而留,哪怕雲祈不在乎,陸知杭仍是想把這傷痕壓過去,描上點花紋當然是再好不過,既能蓋住傷疤又美觀。

雲祈目光頓在了那隻收回去的手上,丹鳳眼一寒,麵上卻恍若無事人,氣定神閒地應:“好。”

端坐在銅鏡前,雲祈的視線卻未曾落在那張仙姿玉色的容顏上,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麵,等著夜鶯送來口脂,若有似無地眸光略過麵前人,深不見底的眼眸一片陰沉翻湧。

不知該恨他這男兒身,還是恨陸知杭為何倔到底,固執己見。

陸知杭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雲祈的眉間,觸及到的感覺除了一片和暖就是微微凸起的傷痕,暗暗思索起畫些什麼合適。

“可有喜愛的花紋?”陸知杭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痕跡,嗓音低緩。

“簡約些……莫要太過女氣。”雲祈麵上陰晴不定,尤其是在後半句話,隱隱加重。

“好。”陸知杭端詳了片刻傷痕,若有所思。

好在夜鶯的手腳夠快,沒讓兩人久等,一盒品色尚算不錯的正紅色口脂就送了過來,連帶著一支乾淨尚未用過的唇刷一同擺放在了桌案上。

夜鶯並不清楚雲祈具體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不過從其人出行的馬車和日常衣物也能窺探一二,必然身份不凡。

早先她還以為對方與公子情投意合,遲早會喜結良緣,這段時間不知是何緣由,總讓人覺得心生隔閡。

陸知杭拿起攤放在梳妝台上的唇刷,在口脂上沾勻尾端,染著正紅色的瑩潤色澤。

他是不懂得如何上妝,但描個花鈿總是沒啥問題的,隻管當做畫畫就是,就是這畫紙過分精致了些。

陸知杭低垂下眉眼,手中的唇刷緩緩朝著雲祈的眉心靠近,那張曾日思夜想的臉距離如此之近,連修飾過的長眉都纖毫畢現,猶如潑了上等的墨水。

細看之下非但不覺得有何瑕疵,反而更顯俊美矜貴,五官線條乾淨淩厲,舉手投足間隱隱含著恣意,垂下眼睫時又多了絲不近人情的寒意。

說來,他倆在鎮陽茶樓內初見時,對方就是一副疏離有禮的姿態。

陸知杭俯身上前,低垂著眉眼,手中的筆尖在快要觸及眉心時頓住,因著姿勢的緣由,陸知杭溫熱的吐息噴灑在雲祈的額間,激起一陣陌生的輕癢感。

不重,正好能挑逗得心頭一片滾燙。

雲祈晦暗的眸子微眯,不著痕跡地抬眸望向陸知杭,端詳著神情專注的書生,有一瞬的失神。

“你若是不喜,我再給你換一個紋路。”陸知杭溫潤清澈的嗓音緩緩響起,視線驟然與之交織,眉梢流瀉出淡淡的笑意。

兩人間的距離近在眉睫,,甚至隻需再靠近一點點,就能觸及彼此,晦暗不明的目中短暫的相接。

“嗯。”雲祈下意識躲閃了下,呼吸不穩。

陸知杭執筆,慎而又慎地在傷痕的最上邊落筆,順著那筆直的痕跡染上殷紅欲滴的口脂,將那無暇寒玉中的一抹裂縫儘數驅逐,覆上新色。

陸知杭適才思量過了,以雲祈的性子和外貌,添些繁複的花紋反倒畫蛇添足了,隻在眉間留下一道紅痕濃淡相宜,正正好。

既不顯得繁瑣女氣,又簡約矜貴。

收回手中的筆刷,陸知杭稍稍退了半步,後知後覺方才兩人的距離之近,心神微漾。

“這樣呢?”陸知杭喉結微動,略深的眸光瞥向銅鏡,問道。

雲祈微微偏過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而後眉頭一挑。

出乎意料的好看。

“怪不得他人皆道知杭心靈手巧。”雲祈深深地凝望著銅鏡中觸手可及的心上人,暗啞的嗓音克製地說道。

“倘若日後不戴麵具了,還能叫鐘珂替你畫一番。”陸知杭似乎是對自己的佳作甚為滿意,溫聲道。

隻是這話於雲祈而言就沒那麼中聽了,他垂下眼簾,不緊不慢道:“她手笨,不及你。”

“順著這傷痕畫下去的事,哪有什麼分彆?”陸知杭失笑道,末了又多看了幾眼銅鏡中的美人,失神道:“天資絕色,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