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梁高逸見狀,收斂住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轉而朗笑出聲,讚許道:“阮侄兒是個恩怨分明之人,更具才學,這信我定替你呈給聖上過目。”

梁高逸的話音一落,阮陽平眼眶沒來由地泛起了熱,他果真沒有找錯人!

“梁大人的恩情,陽平沒齒難忘。”阮陽平忍住心酸,又是作揖致謝。

請人送走了阮陽平,梁高逸把視線重新探向了對方帶來的東西上,在瞥見李睿識所作的畫時,嘴角沒忍住抽搐了幾下。

“這畫的,莫不是夜叉?”梁高逸品鑒過後,猜測道。

可憐生得芝蘭玉樹的陸知杭,因為一幅畫聲名被害。

梁高逸把東西過目後,朝邊上候著的小廝吩咐道:“備好馬車,本官要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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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罪證的阮陽平難掩激動,雖說不過是漫漫長路中的臨門一腳,可有了盼頭後,人的精氣神就全然不同了。

他沒順道回阮家,而是拐了個方向去了符府,見到師弟就喜不自勝。

“梁大人已是應下了此事,想來聖上過目後,必能明白師父乃是為奸人所害。”阮陽平下意識就想抱住陸知杭,在瞥見師弟的臉時,沒來由地一紅。

“若是能讓李良朋親口翻供,這事就板上釘釘了,可惜了。”陸知杭低頭注視著喜上眉梢的師兄,抿起了一抹笑意。

“哼,這等背信棄義的小人!”提起李良朋,阮陽平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當場把他千刀萬剮。

陸知杭能體會到師兄厭惡李良朋的心情,當下隻管著附和,聽著對方長篇大論足足罵了一個多時辰,渴了就讓陸昭倒茶。

隻能說,不愧是文人,罵個人都能變著花樣反複鞭打。

陸昭原本還興高采烈地跟著一塊罵,到了後頭隻能無奈地望向自家公子。

要是沒人攔住,隻怕他師兄能從早說到晚,嗓子啞了大半都鍥而不舍。

好不容易送走了阮陽平,陸知杭方才從竹園踱步回了自己居住的庭院,心底沒來由的一空。

偌大的院子少了盛夏時節的蟬鳴聲,冷冷清清不見符元明騎著自行車溜達的身影,恍惚中,好似還少了點什麼。

陸知杭轉悠了幾圈,在瞥見自己藏在櫃中的蜜餞時,方才回想起來他究竟忘了什麼。

把那顆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蜜餞放在手心上,正是當時他嫌藥苦,雲祈送給他的那顆,一直存放在木盒裡,舍不得吃。

“我忘了……他。”陸知杭怔怔出神,喃喃自語。

誠然這幾日因為符元明被捕一事,陸知杭根本沒有閒暇時間去傷情,可也絕不可能把雲祈忘得一乾二淨,要不是當時阮陽平提起,隻怕他至今都想不起來。

那種感覺頗為玄妙,非是忘卻了他們相知相愛的場景,那些記憶不少仍殘留在腦中,而是被堆放在了角落處,好似有無形的東西在阻止他回想起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陸知杭眉頭一皺,心尖密密麻麻的好像有螞蟻在啃噬般心慌意亂,他放下手裡的蜜餞,翻找起了醫書。

隻是,屋內僅有的那幾本都被他反複翻閱過,其中有關於解憂的記載早就爛熟於心,重看一遍根本無濟於事。

可忘卻雲祈,是陸知杭萬萬不能接受的後果,他不敢去賭自己日後不會逐漸遺忘。

“夜鶯,備馬車。”陸知杭神情變得凝重,低聲吩咐道。

他要去見王大夫,除了對方,陸知杭實在不知該向何人詢問有關解憂的事情,倘若誤食了,可還有法子能解除忘情的藥效呢?

陸知杭路上思緒紛飛,怎歎去到王大夫家中時,卻被告知了對方外出看診的消息,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滄縣,吃了個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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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山莊依山傍水,重巒疊嶂倒映在清澈如鏡的湖麵上,隻是少了往日鶯鶯燕燕的歡笑聲,隻剩一片沉重肅穆。

金碧輝煌的大堂中,梁高逸躬身低垂眉眼,並不敢直視主位上威嚴莊重的男子,繃緊脊背隻管做出恭順的模樣。

靜謐的室內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僅剩下當今的皇帝陛下,雲鄲翻閱書頁的聲音。

這般詭異的氛圍持續了足有兩刻鐘的時間,雲鄲將手裡的書信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神色淡淡道:“難為愛卿為此案勞力費心,這信我已是看完了,你且退下吧。”

這話說得含糊不清,就連態度都沒明確表明,可梁高逸聽罷卻是心底一沉。

沒有表態,就是最壞的結果。

既然沒有提及五日後發落的事情,就說明此事照常,至於結果會不會因為這些證據而改變,可能性微乎其微。

陛下若真有心查下去,就會在看完書信後宣召相關的證人,如今一言不發,根本就沒有循著蛛絲馬跡徹查真凶的意思。

“臣……告退。”梁高逸權衡過後,到底沒敢賭上自己的仕途,多問幾句。

這書信倘若所言不虛,加之他們先前查到的證據,太子幾乎難逃其咎,陛下既然不願多說,他除非是想跟著皇帝對著乾,否則絕不能多嘴。

梁高逸出了淮陰山莊,臉上神態莫名。

他掙紮了片刻,對著跟隨在身邊的心腹吩咐道:“你去把這事告知阮公子,切忌暴|露行蹤,莫要讓人知曉了。”

能做到這個份上,梁高逸自問對得起符元明了,再多的他也沒那個能力去做。

在梁高逸囑咐心腹行事時,暗無天日的牢獄內暗流湧動。

聽著眼前人附耳湊過來說的話,李良朋眸光微閃,哪怕早早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當真正得知自己不日就要問斬時,心情還是有些恐懼。

“你還有何遺願?”那人麵無表情,問道。

要不是這老不死的手裡握著太子殿下的罪證,他們哪裡會在意對方的感受。

渾濁的雙眼盯著前方許久,李良朋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看著呆滯了幾分。

有他兒時娘親替他縫補衣裳,有新婚燕爾,妻子洗手作羹湯,也有與好友談笑風生,暢談雄心壯誌。

這些畫麵如走馬燈般,最後隻剩下了李睿識尚在繈褓時,稚嫩純真的模樣。

“我要見我兒,最後一麵。”李良朋囁了囁乾裂的嘴唇,喃喃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