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眼瞧丈夫想要解釋,塔娜伸手指他,聲音尖銳能穿透帳篷:“她有多金貴,彆人都碰不得?你是不是早就想娶她為妻?”

圖爾渾臉色一青,要不是這婆娘的娘家比烏特勢大,他早就……麵上壓抑著怒氣:“你怎麼會這麼想。”

“固始汗喜歡乾淨的女人,她嫁過哥哥,難道還要給彆人分享?”圖爾渾壓低聲音,“為了族人,為了烏特的未來,塔娜,彆鬨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塔娜狐疑地問:“真的?”

跟來的族人點了點頭,七嘴八舌說是真的。

塔娜往帳篷望了眼,思來想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離開前冷笑一聲,惡意滿滿地道:“乾淨?那賤人早就不乾淨了。除了圖林,不知還有多少個野男人!”

一場熱鬨散去,偏僻角落重歸安靜。

帳篷裡,穠麗麵容豔色生輝,恍若未聽見似的沉默。吉雅咬著牙,滿臉怒意與不甘,廢了好大勁兒沒有衝出去拚命,“格格,她怎麼能這樣潑臟水汙蔑?!”

草原再嫁是常事,可丈夫尚在與人這般,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汙蔑?

海蘭珠眼睫一顫,神色有些恍惚。

那晚中了算計,吉雅也被支開,醒來是一張陌生的榻。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她又是害怕又是慌張,隻依稀記得撞上的男人身材高大,聲音低沉。

還有……是自己強迫的他。

四年了,她實在不願回憶中藥時的絕望,如今再憶起,一絲愧疚漫上心頭,又漸漸隱去。

海蘭珠拉著侍女坐下,貼住她的手輕輕道:“不生氣。”

比起活著,這些都算不上什麼。她不怕凍,不怕穿嫁衣,她的性命已不剩幾天,可吉雅要怎麼辦?

她還那麼年輕,跟著自己沒享一天福氣!

海蘭珠蒼白的臉頰泛上紅暈。漢人師傅教她“否極泰來”,教她“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從前相信,而今全是假的。

長生天從未憐憫過她,可不可以憐憫吉雅,放她一條生路?

信女給您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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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曉,雨霧放晴,崇政殿卻是一片陰雲。

汗宮總管費儘心力,伴著隨侍醉酒以後透漏的信息,打探的資料終於完完整整傳入盛京。

明裡暗裡,全挖掘出來了。包括穗絡主人的身份,生平和去處,以及信物為何會在吳克善身上,皇太極越看,手越是發抖,氣度修養全然不見,眼珠子悄然爬上赤紅。

嘩啦一聲,紙張散落一地。

恩和哆嗦拾起,連聲音都發著顫:“大汗……”

怎麼會?

怎麼會是布木布泰福晉的姐姐,寨桑貝勒的長女,四年前嫁去烏特部的那一位?!

他恨不能自己聽錯了,看錯了,可是沒有。白紙黑字還有畫像,一切清清楚楚,大汗心尖上的姑娘姓博爾濟吉特,名海蘭珠,自那勞什子批命出來,受了不得了的罪。

父母兄妹無人可依,就連被迫嫁人後也……

三月喪夫,衣著單冷,食不果腹。他顫抖得愈發厲害,視線停留在最後。

被依附察哈爾的烏特部族當做禮物,送給衛拉特的固始汗?

恩和雙腳一軟,“砰”一下跪在地上。像灌進幾大勺黃連,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話,心裡念叨完了,完了。

他還盼著消息傳來,主子臉上的笑更多一些,誰能想到如今場麵?

大汗不殺人都是好的!

誰能想到海蘭珠與布木布泰福晉一母同胞,命運卻一個天一個地。她與主子錯過的何止年華,恩和匍匐在地,汗水涔涔而下:“是奴才失職,任姑娘吃了那麼多苦,奴才罪該萬死!”

皇太極許久沒回話。

暴怒與悔恨交織,心間鈍鈍的疼,疼到五臟六腑揪在一處。登上汗位那年的夢境恍若重現,夢中美人長成他最喜歡的模樣,他寵她護她,最後落得愛子消亡,香消玉殞的下場。

長成這般,又怎會是人間存在的容色?原以為神夢飄渺,痛過之後便是惆悵,哪知四年前那夜,他飲酒散心,不知不覺走到偏僻處,撞入烏發紅唇,和一雙清淩淩的眼。

她臉頰酡紅地看著他。

那是中藥才有的反應,皇太極僵硬著心如擂鼓,被抱了個滿懷。

天明起身,美人再無蹤跡,若不是榻上狼藉一片,柳枝圖案刻在心頭,誰都以為這是幻夢。

海蘭珠,海蘭珠!寨桑有長女,可他從未見過。

最為出名的是那句“無福”批命,依稀聽聞她性子怕生、不愛見人,後來悄無聲息地遠嫁,哲哲同他說起時候,不過輕飄飄一句話,他竟也沒深問。

是他不好,是他錯尋了四年!

喉頭湧起腥味,連帶著咬破舌尖,皇太極攥緊穗絡,唇邊淌下一抹血跡。恩和霎時魂飛天外:“大汗!”

皇太極看他一眼,抹去血跡,強壓著恢複平靜。

“休戰期已過,多爾袞何時出征?”

此情此景,恩和止不住慌亂,磕磕絆絆地回答:“兩白旗正練著兵……聽十四貝勒的意思,就在這幾天了。”

皇太極重複道:“這幾天。”

他像從深淵而來,渾身裹挾令人懼怕的寒意:“召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前來議事。本汗要親征察哈爾,親征烏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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