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善頓了片刻,從草地一躍而起。他要好好拾掇自己,捎帶隆重的賀禮,一來,為登基大典還有封後大典,二來,小外甥或外甥女即將出世,他怎麼能不親手抱一抱?
看樣子隻有幾個月了,時間眨眼就過,他得先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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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珠月份漸漸大了,胃口越發增長,嗜睡之狀初顯,可又會睡得不安穩。白日還好,到了夜間,腳踝小幅度地抽動,讓皇太極提起了心。
太醫隻說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福晉身材纖細,如此已是超乎預想,皇太極這才讓他們退下。
當晚,他用溫熱的大掌替她按揉,將腳踝捂在懷中,直至海蘭珠睡得沉了,皇太極從床尾輕輕挪到床頭,小心地掀開錦被,小心地躺下。身軀不遠不近地靠著,若有抽動之狀,他將立馬驚醒,再次重複這個步驟。
海蘭珠不知道大汗一夜醒來兩三回,還為此甘之如飴,生生有朝最貼心侍從發展的趨勢——這叫廚藝不行,從其他領域找補麵子。
今兒是十五貝勒大婚,貝勒府中張燈結彩,襯得整條街都熱鬨無比。宮中賜下世人震驚的賀禮,繁盛而精美,據說海蘭珠福晉著意添了許多,大汗還會親自到場觀禮!
也不知多鐸從哪聽來的習俗,給路過的百姓分發喜糖,一時間,盛京都染上了喜氣,孩童嬉笑的祝福傳得很遠。
昨兒皇太極用他越發嫻熟的按揉手法“服務”,海蘭珠一覺睡得很沉。醒來也是日上三竿,吉雅拉開幃帳,按捺住激動朝她福身:“大福晉。”
……大福晉?
“大汗今兒在朝會宣布,冊封格格為大福晉呢。隻說不必挪宮,內務府也不必趕製新的吉服與朝冠,用不著多久就要換了,朝臣們都很讚同。”吉雅連珠炮似的道,眼底布滿欣喜,這是長榮奉命告訴她的。
話語的意思誰都明白。大汗嫌清寧宮不好,以後就稱關雎宮大福晉;且大福晉的名頭戴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更換與龍袍成雙成對的鳳袍了!
海蘭珠聽懂了。
她白玉般的麵頰泛上紅暈,照得滿室輝光,然後抿唇笑起來。
早朝之時,皇太極語調平穩,像是宣布什麼尋常事,緊接著便是範文程的讚同。他細數大福晉嫁來盛京之後的功勞,誇得天上地下誰都比不過,聽得滿朝一陣恍惚,唯有應和。
大汗昏睡的時候,海蘭珠福晉穩住紛亂局勢,實乃首功;博爾濟吉特哲哲謀反下獄,前些日子,便已廢去大福晉之位,這樣一想,沒什麼不合理。
濟爾哈朗與豪格兩位貝勒,一個大勝,一個小勝,如今已然班師回朝,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方。自有人同他們稟報盛京發生的諸事,他們吃驚驚怕過後,尚有不真實之感。
特彆是豪格,百味雜陳,最後緩緩呼出一口氣。
從前的他有多蠢,有多聽信莽古濟的欺言,如今就有多羞愧。若是父汗真的不在了,他就是死也不安寧!
自己不是為君的料,父汗一言九鼎,已將正藍旗給了他,他若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野心,就是萬人唾罵,遺臭萬年了。
豪格臉頰滾燙,真正感受到了釋然,等到早朝結束,向一身絳紅的多鐸道了歉。
“十五叔,從前是我輕狂,走岔了路。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祝與十五嬸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多鐸見了鬼似的看他:“……”
他把喜色小心地收斂起來,眉眼微挑,警惕道:“你是吃錯了什麼藥,要不要十五叔請太醫給你瞧瞧?”
豪格一噎,把下意識的嘲諷憋了回去。
果然還是看這人不順眼。
豪格擠出一個假笑:“侄兒好得很,沒有吃錯什麼藥,多謝十五叔關懷。”說罷扭頭就走,多鐸這才鬆了口氣,心想怪滲人的,這話多來幾回,他怕是等不到和其木格洞房的時候了。
他迫不及待地出宮,隻等傍晚前去迎親,那廂,皇太極轉往書房批折子,批了幾份停頓片刻。
恩和總管就在一旁,他嗓音低沉,不自覺染上笑意:“派人去關雎宮傳話,大福晉如何反應?”
大福晉三個字,好似帶上了幾分繾綣。
這話聽得恩和耳朵一酥,腦袋空白片刻,竟是搭錯了弦:“您……您不如親自去瞧瞧?”
皇太極擱下筆:“好主意。”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多鐸大喜的日子,就不批奏折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