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方向,是明湖市東偏南,隨後燃起的熊熊大火,提醒著院內眾人那裡的大體方位——對明湖市裡比較熟的人,如南元豐,頓時就確認,那肯定是明湖市最大的那家火力發電廠了。
按照位置,那家發電廠已經處於郊區,十幾年前甚至可以算是在城外的,距離趙子建這棟彆墅所在的近城中心位置,直線距離亦有足足十公裡開外,但不止是剛才爆炸的強光和巨大聲響,那邊隨後燃起的熊熊大火,這邊亦是清晰可見。
這家發電廠的爆炸,很大幾率上將直接導致明湖市這邊的電力供應為之中斷——這個時候眾人盯著那邊的火光發呆歎息,趙慧敏先就跑回去看了一眼,果然,被放到茶幾和沙發中間的地麵上勉強照明的那盞台燈,已經是熄滅了。
但即便是這個時候,謝玉晴仍有些刻板地坐在客廳裡,並沒有隨眾人一起出去。而羅小鐘已經是困得不行,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趙慧敏想要說些什麼,卻在這個時候,安靜卻又被火光映紅了半邊的夜空,忽然再次傳來那大鳥的厲鳴——
“京……”
而且很明顯不是一隻。
趙慧敏調頭又推門出去。
火光照半城。
遠遠看去,火紅色的夜空裡,隱隱有幾隻大鳥在飛翔。
秦秉軒滿臉憂慮,扭頭看看南元豐和魏廬,說:“是因為少了工人,有些步驟進行不下去,導致爆炸,還是……有這種鳥闖進去了?”
南元豐皺眉,不說話。
魏廬道:“希望是這京鳥吧,這種爆炸,應該能炸死了吧?炸不死也該燒死了!如果是這樣,至少能讓一部分鳥對於城裡的建築物有些畏懼,不敢隨便亂鑽亂落,也能讓躲在裡麵的人安全一點兒。”
秦秉軒緩緩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圍坐在院子一角的二三十個人,忽然都站起身,走過來——他們人數太多,剛一動,就驚動了這邊的魏廬和秦秉軒等人。
彆人不認得,魏廬卻認得,那些人都是來自明湖市武警係統的幸存者,是在傍晚時分聯係上之後,被他召集過來的。
那幫人走過來,領頭的一個先衝魏廬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道:“魏主任,我們是接到您的命令趕到這裡來的,但是待在現在,我們發現,城市裡已經滿是這種大鳥,我們等於是落在了鳥窩裡,說是被包圍了都不為過。我們剛才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覺得待在這裡既危險,又沒有意義,所以,我們準備走了。”
魏廬張口結舌。
按道理來說,魏廬是明湖市特彆行動委員會的常務副主任,明湖市內所有的武警、警察,都是他的直屬下屬,他是擁有直接調動權的,要不然這些人也不會在接到他的電話彙合了一下之後,就匆忙趕過來。
但問題是,以對方的口氣來看,他們似乎是認為現在這個時候,魏廬這個常務副主任的上級,已經管不住他們了——秩序已經崩盤,還哪來的上下級?
魏廬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人家隻是禮貌性的過來通知一聲而已,既不是請示,也不是商議,隻是通知。
而且看看跟在他身後的那些武警戰士的樣子,顯然他們是已經內部達成一致了——這就更讓人無奈了。
但想了想,魏廬還是說:“現在這個時候,我說彆的也沒用,你們要是打定了主意,大家都商量好了,我也不準備攔你們,攔也攔不住,天下大亂了,死了那麼多人,各奔前程也正常,但是,像你說的,現在城裡到處都是這種大鳥,你們這麼多人是要出城的意思?是不是會不大安全?”
“我們現在正準備去部隊駐地走一趟,想要去弄些部隊留下的重型武器,用來對付這些大鳥。咱們是不是可以聯手去做這件事?拿到了武器,我們要回城跟這些鳥開戰也好,還是你們要到城外去也罷,是不是會更安全一些?”
公正而論,魏廬這個樣子的處理,已算是極為和緩與得當,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他沒有自恃上級的身份,也沒有因為自己手上的實力其實更強,就強勢彈壓,而是迅速地就退了一步,直接放棄了自己作為對方上級的身份,反而嘗試去爭取與對方進行聯合和合作。
魏廬的這番話說完,連向來眼高於頂的秦秉軒都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對他刮目相看,並很快就幫襯道:“魏主任說的有道理,咱們現在滿城的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幸存者本來就該精誠團結才對。就算是你們要出城,選擇部隊駐地的方向,也算是便宜,咱們一起合作,拿到武器庫裡的重型武器,對大家都好。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這些大鳥。”
兩人各自說了一大篇,霍東文才回過神來,鬨明白他倆的意思,當時就也道:“對呀!而且你們那邊都是普通人,我們這邊有好多位變異者。變異者你知道吧?一旦遇到危險,跟我們一起走,總歸要更安全一些。”
魏廬和秦秉軒聞言,都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這個時候,彆管他們怎麼說,那位代表二三十位武警戰士站出來的中年人,卻隻是搖頭,說:“謝謝諸位的好意了,不過還是算了,也不怕告訴你們,我們計劃就近往城南去,到了南邊的山區,會比較容易潛伏,市區南邊的山上,樹林還算密集,而且再往南,都是丘陵區,對那些大鳥的視線,都應該是有影響的,會比較安全。”
說到這裡,他歎口氣,說:“大難臨頭,多餘的話不說了,諸位,再見!”
魏廬和秦秉軒都有些愣,霍東文卻當即道:“你們就那麼怕那些京鳥嗎?你們可是當兵的,就不敢硬頂一把?就知道跑?跑又能跑到哪裡去?你們怎麼知道山裡就沒有彆的東西?萬一山裡到處都是怪獸呢?你們再往哪裡跑?現在這個世界,你們還沒鬨明白嗎?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讓你們躲?”
霍東文這番話說的,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客氣了,但對方卻居然並沒有生氣,反而是認真地道:“我們並不是要躲,我們是人民戰士,我們不怕死!但現在,不是我們去送死就有用的。下午的時候,我已經跟一個駐地部隊的戰友聯係上了,他們現在奉命北上了,他告訴我,他們嘗試了,那些大鳥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對付得了的,重型武器都沒用,他們都試了。”
說到這裡,他表情堅定,道:“所以,他們要北上,因為那裡有更好的武器,和更需要保護的人,而我們,要出城去,要去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回來,悄悄把城裡的幸存者們接出去。”
這番話,說得絕望而勇敢,一時之間,竟是叫魏廬也好秦秉軒也罷,包括霍東文,都無言以對。
儘管他們都認為對方這樣做其實是錯誤的,甚至可能直接就白白送死,而且他們這些知道更多內情的人也都更傾向於認為,他們就算安全出城去,也很難再外麵找到什麼“暫時安全”的地方,但是,看著二三十位武警戰士完全一致的沉默,聽著他們的思路,叫人也是勸無處勸。
這個時候,魏廬歎了口氣,正要說話,謝玉晴卻忽然推開房門出來了。
就站在彆墅門口的台階上頭,她看著台階下的魏廬等人,和那邊二三十名戰士,說:“趙子建說過,這些鳥絕對不是個彆現象,他說現在外麵很大可能也已經是遍地怪獸,你們這樣出城,真的是在送死。你們就暫時相信我們一下可以嗎?哪怕晚一天出去!相信我,能對付這幫怪鳥和怪獸的,隻有修靈者!而我們最厲害的那位修靈者,隻是在閉關而已。等他閉關出來,他一定有辦法的!”
剛才還嚴肅而誠懇地跟魏廬說起自己計劃的那名武警軍官,這時候聞言卻忽然笑了,“修靈者……你說的也就是變異者吧?我不但聽說過,也見識過,不久前那些聯合行動,我也參加了。我知道,確實有那麼一些人,忽然變異了,特彆厲害,遠超我們這些普通人,所以上麵才成立了各級特彆行動委員會來處理這件事,但是……我見識過他們的本事!”
說到這裡,他抬起手臂,指著火紅的天空中仍在彙聚飛翔的那些大鳥,已經足有七八隻,帶著些莫名的悲觀,道:“如果你告訴我,連部隊裡的重型武器都對付不了的這些東西,你們修靈者能對付得了……對不起,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我們是唯物主義者的軍隊。我們不相信這個。”
頓了頓,他又說:“而且……如果說變異者真的很厲害,魏主任應該也是變異者吧?剛才這位小兄弟,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不過我記得你,上次的聯合行動,我見識過你的本事,但是,你們有把握對付這些大鳥嗎?”
“你們隻是比我們強一些,的確強一些,但你們畢竟還是人,這些大鳥,卻已經遠遠不是咱們人類能對付的了!”
“你們剛才不是說要去拿重型武器嗎?說明你們也自認對付不了這些大鳥,不是嗎?不然的話,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出手,還要去拿武器?難道重型武器到了你們手裡,還會比在我們這些普通人手裡更強大不成?”
謝玉晴聽他說,幾次張嘴,最終卻每次都欲言又止。
此時扭頭向東南的方向看過去,那邊不知道多少公裡外的熊熊大火,在此刻放佛化為了最佳的背景,將此刻翔集在東南方向的多隻大鳥的身形,凸顯得格外叫人無奈——趙子建能不能對付它們?這一刻,即使謝玉晴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對趙子建信心最足的幾個人之一,也實在是沒有信心百分之百的肯定。
尤其是,一條有一條的消息都清楚地顯示,這些大鳥,連軍隊的重型武器都對付不了——哪怕是對軍事、對武器再不了解,謝玉晴也知道,這好像的確已經不是人類能力範疇之內的事情了。
或許,國家有些隱藏的高精尖的新武器,有可能對付得了這些怪物?
終於,她也不由得低下頭,再次抬起頭來時,她語氣有些軟弱,說:“可是……外麵有危險的不止是這些鳥,上午隻是靈氣大爆發,後麵還會有一次又一次的餘波隨時可能會來,每一次,都有可能會奪走不知道多少人的命。上午我們這邊有一位保姆和一位保鏢,都因為家在這裡,出去找自己的家人了,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也已經聯係不上了。”
頓了頓,她的聲音裡滿是無奈,繼續說:“你們待在這裡,至少可以躲一下這些餘波,至少可以不做無謂的犧牲。這裡有趙子建布下的陣法,是可以抵擋和消弭這些餘波的衝擊的,而且待在這裡,對你們自己也都有好處。”
“陣法?”
那名武警軍官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他搖搖頭,轉過身去,又衝魏廬敬個軍禮,放下手,說:“魏主任,諸位,再會!”
說罷,他轉身,他身後的戰士們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眾人彙合了,就要往外走——忽然有人說:“麻煩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