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忽然消失了絕大多數人口,在僅有的幸存者也紛紛躲藏起來,在城市裡一切生產和生活活動都近乎消失之後,明湖市的每一條街道上,都安靜得如同真空。
也因此,一幫幾十個人的集體行動,竟顯得有些聲勢浩大。
他們沿著來時勉強清理出的一條車道,數十人輪換著,用兩棵粗粗砍伐未經打磨的樹乾,抬著一隻體積驚人的大鳥,一路招搖而回。
這一來一去,沿途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驚訝且畏懼,而又躲躲閃閃地打量過來,但隊伍卻並未搭理他們。
道路兩旁也仍有許多倒斃在路上、在車裡的屍體,但在僅僅不足一天的時間過去之後,很多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街景”。
因為與此前盤旋在天空中,而此刻被眾人扛在肩上的這些巨大的京鳥所帶來的威脅相比起來,這些死去的人的屍體,固然仍是讓人心裡忍不住心生悲憫,但卻已經並不會讓猝逢大災之後的人們,有什麼畏懼的情緒了。
隻是這一路來回,每當目光轉到那些屍體上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還是會瞬間降下自己的語調、收起自己的笑容罷了。
回到彆墅的大院子裡,趙子建當著所有人的麵,用一把普通的菜刀,在幾十人的圍觀下,堪稱輕鬆地斬掉了這隻大鳥的脖子和翅膀,並輕易地劃開了它的肚膛——它的血已經幾乎流乾,而這麼大一隻鳥,也完全不必考慮什麼褪毛之類的,直接從劃開的地方往外割肉就是了。
把手裡的菜刀交給大廚南元豐,趙子建麵帶笑容地站到一邊,看著大家熱火朝天地開始燒水、割肉。
而這個時候,按照昨天晚上的討論結果,秦秉軒已經安排人拿出三台筆記本,以及三台簡單的辦公打印機,通過連接車載電源啟動設備,準備要開始進行最簡單最初步的人員統計了。
這個時候,一路跟著一起去抬了大鳥回來,卻始終沒機會跟趙子建說上幾句話的魏廬走過來,跟趙子建說:“這一路上我看,可能清理道路並不像咱們設想的那麼難,隻要有足夠的人手和相應的指揮,應該可以用一兩天就清出主乾道來,現在的問題我覺得首當其衝,反倒可能是接下來不斷有人向咱們彙聚過來之後的吃喝問題。主要的是燃料,那麼多人吃飯,可不好辦呀!”
趙子建聞言認真地想了想,說:“這事兒你去找秉軒商量,你倆負責。”
魏廬欲言又止,但還是調頭找秦秉軒去了。
馮心蘭當時卻好就在不遠處,再加上有些格外留心趙子建的一舉一動,於是邊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早在上個月,跟著自己的舅舅一起參與明湖市那次的嚴打行動的時候,她就敏銳地發現,似乎魏廬和秦秉軒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對付。
這一點,在昨天晚上的討論時,表現得越發明顯。
他們當然不是有什麼特彆大的矛盾,他們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遠遠不如現在霍東文跟自己的大師兄鄭譜遠之間的矛盾。
前者毫不留情麵地當著不少人痛罵後者是膽小鬼、假孝順,讓後者儘管努力辯解,卻還是不免被扣了一個甩不掉的屎盆子,到現在兩個人已經徹底沒有絲毫交流了,昨天晚上開會討論,兩人也都是互相不正眼瞧對方。
秦秉軒和魏廬之間,似乎是那種隱隱地各自有些戒備的感覺。
馮心蘭所知有限,隻能順著一點點蛛絲馬跡,來胡亂猜測:她猜,可能是因為魏廬始終都在擔心秦秉軒這個人。
沒什麼好說的,秦秉軒的確就是聰明,就是厲害。
人家是大家族出身,接受過很高的教育,這些年來,又始終都身居高位,他的能力,他的眼界,他的格局,都令人心折。
馮心蘭好多次都看到,連魏廬都對他露出由衷佩服的模樣。
但似乎越是這樣,魏廬就越是忌憚他。
馮心蘭猜,那可能是因為在魏廬的心裡,還在寄希望於國家的力量能儘快複蘇,所以他不希望像秦秉軒這樣的人借機崛起太速。
因為連馮心蘭這樣覺得自己其實沒什麼見識的人,都會覺得,像秦秉軒這樣的人,隻要稍微給他一點機會,他是一定會趁勢而起的。
這個人的能力和格局,決定了如此。
更何況現在天下大亂,而他又有了趙子建這樣一個人站在他身後。
事實上,等魏廬走後,馮心蘭有意識地稍加留意,於是很輕鬆地就注意到,魏廬過去跟秦秉軒聊了大約能有一兩分鐘,很快就點起了頭,然後就開始招呼幾個人,看來是要分頭去做事情去了——顯然,他從秦秉軒那裡得到了讓他信服的解決辦法。至少也是可行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