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是一雙曆經風霜的眼眸,色澤雖然鮮亮,卻覆蓋著一層堅硬的外殼,拒人於千裡之外。
那些鋒銳的殺意都被一層層覆壓,掩藏在最深處。
淩平靜地和陸墨對視。
雌君。
他麵不改色,心裡卻震蕩不已。
一個雄蟲或許可以擁有十幾位、幾十位,甚至上百位雌蟲,但雌君的位置自始而終,都隻有一位。
即使是完全忠誠於蟲族的個體,也會在愛情的驅使下,生出小小的私心。
雌君的超然地位,就是蟲族社會在維持整體繁衍的任務下,與蟲族所有的個體之間,達成的一個妥協。
沒有任何雄蟲會在成年之前,就將雌君的位子許諾出去。
畢竟誰也不知道,一隻雄蟲經過蛻變後,能夠達到多高的基因等級。
曆史上就記載了一位出生時才D級的雄蟲,經曆了無數奇遇,居然完成了史無前例的五次蛻變,成了一個近S級的雄蟲!
若是早早就將雌君的地位給了不夠強大的雌蟲,隻因那年少時的一時衝動。等到年歲流逝,感情淡薄,雄蟲一定會在日後痛悔不已。
淩垂下眼眸,銀色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思緒。
如若……這隻雄蟲足夠聰明。
聰明的雄蟲一定能察覺出他的身份,或許從頭到尾,雄蟲都一直在演戲。
該殺了的,該殺掉的。
淩握著長刀的手心卻微微汗濕,長年累月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他,見過了太多欺騙和偽裝。當他無法分辨時,直接動手是最好的選擇。
他當時為什麼猶豫了呢?
這裡地處偏遠,對方又隻是一隻低弱雄蟲,做掉是最保險的選擇。
可是……
一想到對方那拂在自己臉上,比微風更輕柔的力度,淩剛堅定的心又微微動搖了起來。
【從小嬌養大的貓咪,長大後總是覬覦著外麵的自由】
【但從街上撿來的傷痕累累的野貓,卻分外地粘人】
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撬開雌蟲冷酷的心,但要珍惜——
假如傷害到了他,雌蟲將會築起更加厚重的心防。
淩看著少年雄蟲因為局促而下意識捏著被單的白皙手指,終於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他抬起頭道:“你要我當你的雌君,為什麼?”
假如這個雄蟲心懷惡念,他想要取得淩的信任,他就一定會偽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
完全像一個被他的外表迷倒,情竇初開的鄉下小雄蟲,尊重雌蟲、眷戀伴侶、熱烈而勇敢。
這樣的類型曾出現在無數的雌蟲夢裡,沒有雌蟲能拒絕這樣的雄蟲。
淩的食指在刀鋒上摩挲,利器順暢地切開他的指尖,滲出的血液很快泛起血腥味,他表麵上漫不經心地看著雄蟲,心跳卻越發激烈了起來。
假如對方真的表現得那樣完美,他的刀鋒就會毫不猶豫地捅穿雄蟲的心臟。
他再也不會被欺騙。
……
在這一刻,陸墨的大腦裡轉過了龐大的思緒。
沒錯,他是要忠貞不二,這樣才能換來蟲族社會的指指點點。
但是,忠貞不二的雄蟲對於雌蟲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是要社會的指責,還是枕邊蟲時時刻刻的怨憤和殺意?
陸墨,他全都要。
“你要搞清一件事。”小少爺眯起冷翠的眼,傲慢道,“你掉進了我的地盤,你是完全屬於我的東西了。”
“從身到心,我將要支配你的一切。”
“你不可違抗。”
陸墨伸出手,戳了戳雌蟲柔軟的臉頰,將他戳得歪了歪腦袋:“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這裡的風評並不好,我要的可不是簡單的順服。”
唯有雌君,才能和雄蟲結成血契,從此互享精神,互通心意。
“懂了嗎?”陸墨邪魅一笑,“你敢有二心,我就直接殺了你。”
“……”
紅眸的雌蟲微微睜大眼,茫然無措地看著陸墨。
大、大概是被嚇到了!
【宿主演技進步神速!】
陸墨自己都覺得磕磣,從胳膊到腿上雞皮疙瘩一片接一片,整個人都跟摸了電閘一樣麻。
造孽啊造孽,這社會本來雌蟲就不好過了,他還說了這麼一堆反社會的言論,一定會在雌蟲心裡留下巨大陰影的。
他擰過頭,掩飾掉眼裡的心虛和愧疚,狠聲道:“婚禮很快就會舉行,你除了乖乖成為我的玩具,沒有彆的選擇。”
想了想還不夠帶勁,陸墨俯下身,琢磨了下力道,呲著牙用力地咬上了雌蟲的耳垂。
犬牙深深陷入,緊接著溢出了些微的鐵鏽味,雌蟲的身體微微一抖,一聲不吭。
鮮紅的齒印留在白玉般的耳垂上,鮮明無比。陸墨俯身,聲音如同惡魔低語:“這是我的印記。”
言罷,他終於心滿意足,悠悠地離開了房間。
他在雌蟲內心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快樂地等待這仇恨生根發芽,然後將他吞沒。
厚重的木門再一次合上,室內又恢複了靜謐。
過了清晨,日頭變得越發明亮,如熔金般的光芒從屋頂漏下,將銀發雌蟲整個籠住。
銀色的長發鋪散開來,他垂首在日光裡坐了很久。
然後終於從被褥裡拿出手,張口咬住了傷痕累累的手指。
一抹淡淡的紅霞從他的脖頸攀上,漸漸暈染了臉頰,連紅色的眼眸都泛著光。
血契,是雙向的。
雌蟲永遠屬於雄蟲,雄蟲也永遠地屬於雌蟲。
克萊因蟲天性裡缺少的安全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靨足。
……
“少爺。”
剛一出門,管家就關切地迎了上來,他疑惑地看著陸墨:“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