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偌大的庭院裡,管家指揮著仆從來來回回,侍弄著綠意盎然的花圃。
這個星球上最珍貴的資源之一,就是潔淨的、可飲用的水源。
鏽紅色的大氣層環繞著這顆星球,雲層中充斥著狂暴的宇宙風暴粒子,伴有極其強烈的輻射。
每當下雨時節,整個世界都變得無比危險——尤其是這顆星球上的住民,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都是亞雌時。
既沒有雌蟲強健的身體,也不像雄蟲那樣受到嚴密的保護,他們隻能儘量蜷縮在簡陋的屋簷下,雖然那隻是破鐵和木頭搭建成的,幾乎不能稱為“家”的一個避難所而已。
落下的雨水會汙染水源,汙染大地,若是長期飲用這種被汙染的水,身體很快就會發生病變,病人一旦生了輻射病,壽命就進入了倒計時。
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須拿錢去買乾淨的水。
100ML的水,價格是十點聯盟幣。
一個成年亞雌一天需要的水大約是1000ML。如此一來,光是一天的用水,價格就高達一百聯盟幣。
一百聯盟幣,在帝星或許連一頓飯都吃不起,但在這裡,卻幾乎是普通亞雌辛勤勞作一天的全部報酬。
因此,像醫院這種不僅薪酬高,還包食宿的工作,是無數亞雌爭破了腦袋也要得到的職業。
可惜稍微像樣點的工作都有數千亞雌來搶,甚至還有身體強健的雌蟲,落選的那數千亞雌,就隻能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情況一天天衰弱下去。
——然而對於有錢的雄蟲來說,這些都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內。
明媚的陽光下,一座座潔白的大理石噴泉裡,清澈的水流高高噴向空中,落下時拍打出白色的水沫,如同美麗的珍珠。
水霧在空中激蕩,折射出小小的,美麗的彩虹。
如此珍貴的水資源,在這裡竟然被拿來當噴泉使用。
而如此驕奢、淫、逸的主人公,自然就是如今坐在庭院某一處,神情憂鬱不已的綠眸雄蟲。
他伸出手,感傷地從噴泉裡掬了一把水。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需要鎮定。”
係統不知什麼時候,切換成了清澈的童音,聲音比泉水還要甘甜。聽到的人如同身處神聖的大教堂,唱詩班的聖童唱著天籟之歌,治愈著每一個受傷的心靈。、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啊——
水晶般的淚從陸墨的眼角滴落,他懺悔道:“或許我當初就不該聽信你的鬼話。”
“假如沒有聽你的鬼話,我就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我沒有來到這個鬼地方,我就不會欠下這麼多良心債;假如沒有欠下這麼多良心債——”
係統幽幽地道:“那你現在就是一具清清白白的屍體,而不是一個惡貫滿盈的活人。”
陸墨:“……”
“好吧,至少我們還是有所收獲的,”係統安慰他道:“雖然你的渣渣值都扣光了,但你得到了三億聯盟幣呀——甚至附贈了帝星的居留證!”
陸墨將臉深深地埋進了手心裡,垮下了肩膀。
蟲族世界裡的蟲好像都有那個大病。
昨天直播的錄屏已經傳播出去了,但結果卻跟他預料得完全相反。
他在直播裡是那樣的大放厥詞,如此地耀武揚威,係統也是如此地捧場,渣渣值增加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迷醉感受。
假如要讓陸墨來形容,那就像他坐在ATM機前,機器源源不斷地吐出成堆成堆的錢,而他要做的隻不過是張開口袋接好這天降之財。
這感覺實在是太美好,陸墨終於在一聲聲的叮咚聲中迷失了自我。
他打宋簡書時那個自信,那個膨脹,那個囂張,他簡直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而現在看到見底的渣渣值,那種懊悔,那種痛苦,那種虛弱,讓他簡直想給昨天的自己一拳。
那段直播放出後,預料之中的全民聲討並沒有到來,心心念念的渣渣值反而快扣光了。
【臥槽好帥!好有魄力,我喜歡!】
【是啊是啊,更何況我本來就喜歡強壯一點的雄蟲,以前都不敢說來著……】
【他一笑,我就快高、潮、了。】
……
三億聯盟幣也無法撫慰陸墨的心。
這就好比玩遊戲,遊戲裡坐擁無數金幣,也改變不了遊戲外他依然是個窮比的事實。
唯一慶幸的是,即使渣渣值快要扣光了,渣渣等級並不會消失,已發放的獎勵也不會收回。
而陸墨記得,昨天他獲得了係統發放的二級獎勵包。當他閉上眼睛,隻見精神海裡漂浮著一個散發著瑩瑩紫光的包裹。
他正要打開包裹,卻聽見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麼小動物穿過草叢時發出的聲音。
但問題是,這裡不是什麼野生動物園,這是他家。
陸墨站起來,悄無聲音地繞過花壇。他伸手撥開擋住視野的樹枝,隻見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趴在噴泉邊,他將頭埋進噴泉裡,大口大口地喝著。
陸墨:“……”
等下,這麼喝進去真的沒關係嗎?
根植於陸墨的靈魂深處,那古老的華夏天性在瘋狂地咆哮——
水不燒開是絕對不能喝的!
他三步並作兩步,疾步過去將那個小孩提溜了起來,厲聲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小孩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穿著破舊的兜帽長袍,黑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散發著漂亮的光澤。他被陸墨提著後脖頸,四肢軟軟地垂在空中,眼睛卻睜得大大的,驚恐地看著陸墨。
陸墨有點驚訝,小孩有一雙銀色的眼睛,這讓他不由得想起暗精靈來。
但這裡是蟲族的世界,也不可能會有暗精靈,小孩大概隻是擁有一些稀有的蟲族血脈而已。
而他臉上抹著一些色彩奇異的油彩,陸墨怎麼看都覺得……
仿佛是哪個原始部落的蟲族穿越來的,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
“說啊!啞巴了嗎?!”
雄蟲冷翠的眼眸裡燃燒著陰冷的怒火,他姿態高貴——那是長久以來的養尊處優帶給他的傲慢。
小孩即使懵懵懂懂,也明白這隻雄蟲看自己的眼神,和看螻蟻沒有區彆。
自己偷偷喝了聖潔的水,本來想著最多隻喝一小口——哪怕隻是舔一小口也好,但一嘗到那甘甜的滋味,他就控製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