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沒料到陸墨的舉動,猝不及防地被陸墨用手肘壓住了脖頸。他往後退一步,背脊抵在堅硬的牆壁上。
陸墨比淩稍矮了一下,他上半身前傾,用鼻尖蹭著淩的下顎,威脅道:“說。”
為了更好地展示拍賣品,整個場地的光源都是暗的,隻有聚光燈打在中央的台子上。
主持人還在賣力地工作,向每一個捧場的參與者表達感謝,尤其感謝了在這一場慈善拍賣會中做出了全部貢獻的陸墨先生。
裝著溫格的籠子被推了下去,他既然有了新的主人,就會受到良好的照顧和醫治。儘管破碎的精神海無法修複,但至少段時間內不會有生命危險。
主持人清亮的聲線在大堂裡回蕩,有優雅舒緩的音樂聲,在空氣中柔和地飄蕩。
“金奇,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這隻雌蟲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存心想讓我們大失臉麵麼?”
金奇在僵硬地應付著憤怒的貴族們,“請原諒我的冒犯……”
……
到處都鬨哄哄的,唯獨這一個角落裡,如同裹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和這個大廳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陸墨和淩對視,淩睜大雙眼,眉毛因為驚訝而微微抬起——就像一隻突然被摸了一把肚子的貓一樣。
不知是因為光線太暗看不真切,還是因為距離太近,淩第一次在陸墨麵前露出了近乎“無辜”的迷茫神情。
“我、我是說……”
淩結結巴巴道:“我會拍下溫格的。”
哪怕是淩這種最淡漠的雌蟲也是明白的,結婚以後的雌蟲——即使他是雌君,每一個決定都需要經過雄蟲的同意。
婚後雌君手冊他背得很熟,他隻是在征求陸墨的同意而已。
陸墨:“……”
他冷冰冰地說:“我親愛的雌君,您在轉移話題。我的耐心有限,並不想聽你廢話。”
然而內心卻在打滾。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卻直覺性地感到了羞恥。
這感覺就好像,當你心血來潮想要對自己的父親好一點,於是大膽地訂購了一束火辣而熱情的鮮花,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情地向他表達自己的濡慕之情。
然後你那沉默寡言,像乾、部一樣嚴肅,背負著如泰山一般沉重的人設包袱的老父親,就會惱羞成怒地抓起花束拚命往你身上抽打。
就像他從小用七匹狼抽打你一樣。
——救命,他已經尷尬到不能呼吸了。
這種極度的羞恥讓他麵上發紅,幸好大廳裡夠黑,不至於讓他顏麵儘失,也終於讓陸墨冷靜了一些下來。
他收回手,板著臉道:“現在您可以說出理由了嗎?”
淩看著撇過腦袋去的陸墨,目光停留在陸墨微紅的耳朵上。
雌蟲強得出奇的五感,讓他們在最深的夜色裡,也能捕捉到敵人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沒有忽略掉陸墨臉上的任何微小表情。
真奇怪。
每一隻雄蟲,絕對不會放過讓雌蟲感恩戴德的機會。
他們是那樣地高高在上,哪怕隻要對雌蟲露出一個笑容,就足以讓雌蟲激動到心肺驟停。
淩還記得,宋簡書曾經送過溫格一把極好的匕首——他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件事足足被軍部裡的雌蟲念叨了三個月之久。
他也清清楚楚地記得宋簡書當時的表情。他總是溫良地安撫溫格,說那並不算什麼。溫格那麼冷硬的軍雌,都會因此而融化。
淩隻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在宋簡書的眼裡發現了一些他不甚熟悉的情緒,這情緒是如此地古怪,以至於讓他溫柔的笑容都出現了一絲異樣。
他沒有辦法判斷出那是什麼,更何況蟲族本就是想象力匱乏的種族。
唯一能看出來的是,宋簡書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但……陸墨為什麼在生氣呢?
淩在這個時候,忽然起了好奇心。他好奇地看著陸墨的臉,試圖分析這張臉上表現出來的情感。
惱怒、抗拒、後悔、羞恥,還有強行裝出來的冷靜和疏離。
他好像,正在因為自己慷慨的行為而感到痛苦?可那明明是讓任何雌蟲都會欣喜不已的行為。
“陸墨。”
陸墨硬邦邦地說:“我再也沒見過比您更拖拖拉拉的雌蟲了。”
淩驚奇地發現,自己方才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他甚至覺得下一刻就要崩掉了,現在卻鬆緩了下來。
他定定地看著陸墨,突然笑了出來。
他笑得很誇張,腰都弓了起來,甚至笑出了聲。他上一次笑得那樣激動,也沒有發出聲音來。
陸墨喉嚨發緊,覺得自己今晚或許就得離開這個世界……
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淩深吸一口氣,終於在陸墨馬上就要腦溢血之前停住了笑聲,他雙眸亮晶晶地看著陸墨道:“陸墨。”
陸墨勉強“哼”了一聲。
下一刻,淩握著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帶著他,離開了喧鬨的大廳。
一離開大廳,微涼的夜風撲麵而來,風中混雜著微醺的花香,讓大腦瞬間清醒了很多,淩的發絲在空中飛舞,握著陸墨的手心微微發燙。
他們徑直穿過整齊的小徑,美麗的花門,最後在一個雅致的小回廊上停了下來。
夜空中繁星點點,環繞著兩個巨大的月亮。一個深紅,一個金黃,掛在夜空中,近得仿佛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