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降恩典於淩。】
母蟲聲音,傳遞給了每一隻蟲族。
遠處襲來颶風,推著翻湧鉛色烏雲,迅速遮蔽了溫暖日光,整個世界陷入了昏暗中。
“轟隆”一聲,烏雲中電光炸裂,震得地麵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簡直就像是這漫天烏雲,突然垮塌了一般,瓢潑大雨驟然而下,仿佛有一條巨大瀑布,從天上墜落到了地麵。
水珠砸在地上,濺起朦朧水霧,幾乎要將世界氤氳成一幅昏暗水彩畫。
競技場設計得很是巧妙,每個觀眾席上麵,都有著足以遮蔽雨水擋板。
陸墨看著這連綿雨幕,道:“這可真是一場大雨。”
蟲皇意味深長地說:“夏天總是如此,烈日狂風,暴雨雷鳴,在這個季節裡,發生什麼也不奇怪。”
你能想到,你想不到,都會發生。
就好比,你注定會在這個夏天裡死去——被母蟲蠶食殆儘。
蟲皇精神力絲線悄然鬆開,臉上惱怒之色已經消失不見,他又恢複了往日雍容氣度。
“您說得不錯。”
雖說有遮擋,但這雨來得實在太過凶狠,濺起水霧迅速暈濕了陸墨褲子,就連風衣下擺都打濕了一些。陸墨笑了笑,低聲道:“尤其是今年夏天,發生了很多事呢……”
他認識淩時候,恰好是進入夏日第一天。
轉眼已經三個月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在這個世界裡度過了三年。但這三年來記憶,卻顯得如此匱乏平淡,陸墨幾乎要想不起他之前是怎麼過了。
反倒是這一個夏天,過得是如此地驚心動魄,如此地……精彩紛呈。
——當然,也不能排除他這三個月來,心力過於交瘁原因。
任誰在三個月裡,在一夜暴富和原地破產之間,反複來回蹦迪話,相信他記憶都一定會很深刻。
不過,從今以後麼,都不會再有這樣煩惱了。
因為他已經放棄做人啦!
陸墨看著大雨,感慨道:“夏天最後一場雨,竟是如此地來勢洶洶。”
“……”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在蟲皇聽來,又是另一個意思了。
他狐疑地看了陸墨一眼,但在那張冷峻側臉上,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是試探?
還是已經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事了?
不,不可能,沒有誰能預料到這一步。
但與此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蟲皇腦中回蕩——
可他進階成了S級雄蟲,真有這麼簡單嗎?
光是想到這一點,無法平息嫉妒和憤怒就在蟲皇胸中不停回蕩,就像是一把永遠無法停歇烈火,要把一切都燃燒殆儘,方肯罷休。
陸墨,必須得死!
陸墨不死,淩永遠不會崩潰;陸墨死了,淩也會一同死去——無論如何,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進階成S級雄蟲了。
那麼,他絕不允許有雄蟲爬得比自己高!
想到這裡,蟲皇緩和了臉色,慈祥地對陸墨說:“在這樣大雨裡,實在不適合交談。既然尊貴母蟲選了你雌君,那麼在母蟲接見淩之前,就請二位在皇宮裡住下吧?否則……”
蟲皇用眼神示意觀眾席,即使雨下得這樣大,也沒有任何一隻蟲族離場,他們全部注意力,都在陸墨身上。蟲皇道:“否則,你們怕是會被子民們熱情淹沒。”
陸墨:“……”
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已經很明白了,不要再提醒他這悲慘事實了好嗎?
一想到他之前還信誓旦旦跟係統說要升到SS級,陸墨就更難過了。
他冷冰冰地看著蟲皇,咬牙切齒道:“多謝您好意,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四目相對,一起露出了職業般假笑。
雖然原因大不相同,但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心,卻是一模一樣。
————
陸墨就在皇宮裡住下了。
這個消息並不是什麼秘密,每一年被母蟲選中雌蟲和他雄主,都會住在皇宮裡,受到最嚴密保護。
莫爾自然也知道。
他焦急地站在門外,不斷地歎息。
太快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得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陸墨就在一夜之間成為了S級雄蟲,而他雌君也被母蟲選中了。
照這樣發展下去,可以預見是陸墨很快就會被蟲皇盯上,然後就像從前一樣,陸墨會加入蟲皇陣營……
莫爾腦中浮現出蘇臨臉,這讓他又歎了長長一口氣。
至少,不能讓陸墨加入蟲皇麾下,為此就必須冒險一些……
就在這時,他麵前門打開,莫爾連忙站了起來:“請問——”
開門雌蟲看了他一眼,側身讓開了路:“陸閣下同意你請求了,你現在可以進去見他。”
莫爾喜上眉梢:“麻煩您了!”
在侍衛引導下,莫爾穿過曲曲折折回廊,經過一道又一道哨卡,足足走了兩個小時才來到了陸墨房前。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房間內裝飾金碧輝煌,黑發雄蟲站在窗前,聽到聲音後轉過身,那雙蒼翠眸子倒映著莫爾身影。
“莫爾先生,聽說您找我?”
莫爾合上門,心臟跳得飛快,他從未想過居然要做這麼冒險事。
一旦預料錯誤,自己必死無疑。
但有些事不得不做,他在加入同盟那一天起,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是……”
莫爾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抬起頭,望向了陸墨眼睛。
“陸墨先生,您大概是知道……反叛軍吧?”
陸墨挑了挑眉:“大概知道一些。”
在係統給資料裡,他曾經瞥見過一次。不過據係統所說,這個世界本來就隻是一本書,大部分篇幅都在描述宋簡書和他雌蟲之間發生事,關於反叛軍大多是一筆帶過,資料實在是不太齊全。
“您真是太過於謙虛了。”莫爾露出一個緊張笑,“您早就知道了吧,我就是屬於反叛軍一員。”
“在您將那個地圖還給我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一切吧?”
陸墨:“……”
他遲疑地坐在了椅子上。
地圖?
什麼地圖?
但他這番做派,在莫爾眼中,就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一切一般,這番姿態,就是等待著自己和盤托出。
“實際上,是這樣……”
足足經過了半小時,莫爾才將一切都說清楚了。
實際上,蟲族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如今這般。雄蟲數量雖然一直在減少,但雌蟲義務是保護雌蟲,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義務。
他們可以拒絕雄蟲無理要求,也擁有最基本權利——至少他們和雄蟲結婚後,雄蟲並不能要求他們放棄工作,並且上繳一切財產。
雄蟲雖然受到優待,但他們也需要工作,傷害到雌蟲也會被處罰。
雖然在如今聽起來,這簡直跟天方夜譚一樣,但它確實存在過。
直到如今蟲皇陛下上台,一切都改變了。
他頒布了一道道律法,慢慢地將蟲族變成了如今模樣,至今已經有數百年。
現在還活著蟲族,基本上都是從那以後出生,他們習慣了現狀,甚至不知道這段曆史。
“所以說,你們目是……推翻蟲皇?”
“正是如此!”莫爾雙眼閃閃發亮,看著陸墨道:“我相信,您一定是讚同我們!”
“……”
黑發綠眸雄蟲蹙起眉,靠坐在了椅子上。
他雙手環胸,食指在胳膊上輕點,陷入了沉思。
莫爾抿緊了唇,雙手緊張地握在了一起。他相信陸墨閣下能感受到自己誠意,自己這一番話說出去,是可以立刻抓起來處死程度。
談判技巧,拉攏人心手段,巧舌如簧本領,莫爾一樣也沒用上。
他真切地希望陸墨能加入同盟,因此他不願在這次交談中,摻雜進一絲一毫手段。
明知這樣是在拿自己生命做賭注,但莫爾卻神使鬼差地,堅持這樣做了。
他已經儘了一切努力,如今隻能等待陸墨決定。
時間變得如此漫長,每一秒都是煎熬,莫爾心漸漸沉了下去。
在他已經在心裡和親愛雄父揮淚道彆時候,陸墨終於開口了。
黑發綠眸雄蟲靜靜地看著莫爾:“請容我拒絕。”
莫爾幾乎當場就要哭出來了。
他結結巴巴地說:“當然、當然,我知道這對您來說很突兀,我也沒有自信能說服您……”
他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頹唐地垂下腦袋,臉色蒼白。
像是在等待處決死刑犯。
陸墨:“……你還有什麼事麼?”
莫爾暈乎乎地抬起頭:“您不把我抓起來麼?”
陸墨幽幽地看著莫爾:“假如你希望話——”
莫爾眨巴眨巴眼,不確定地說:“假如把我抓起來,你會受到蟲皇陛下賞識?”
陸墨當時臉就綠了。
他堅決地揮了揮手:“不,這個還是算了,請千萬不要這樣。”
他寧願穿上靴子,去狠狠地踢蟲皇陛下屁、股,也不想被受到賞識。
貧、賤、不、能、移!
“當然,下次您還是小心點為好。”陸墨歎了一口氣,“我從未見過您這麼蹩腳外交官,你們反叛軍真很有問題。”
莫爾臉色微紅,但他還是有些不確信,惶惶道:“所以,您是打算……”
“我沒有打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