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常年在鏡頭前,這樣的動作由他做來一樣行雲流水, 一手仍穩穩攬著林竹, 黑瞳醞起溫溫笑意。
……為藝術獻身。
自己現在還是驕橫跋扈的少爺, 絕不能因為被喂了青團就出去繞著酒店跑圈。
林竹橫橫心, 低哼了一聲, 俯身照青團凶狠地一口咬下去。
鐘杳沒躲,穩穩當當地讓小少爺咬了一口。趁著他含了滿口無法抗議,手腕輕輕一翻,把剩下的半個青團藏進掌心,屈指在他鼻尖輕輕一刮。
林竹:“!!”
鐘杳含笑揚眉。
胸口滿漲的沸騰雀躍幾乎要把整個人頂得漂浮起來, 林竹心跳輕快, 勉強控製著自己不滿地亂竄,嚼著青團調整呼吸,奮力地把那一大口整個咽下去。
絲毫不為對方眼中的柔和笑意所動,林竹用力抿緊唇角, 冷冷彆開臉頰。
……
半晌,小少爺終於紆尊降貴地被順了毛, 一點點在不容忽視的柔和瞳光裡溫馴下來,慢慢靠回溫暖臂間。
鐘杳挑挑唇角,探身端起藥碗,一勺勺將藥喂給他,耐心地柔聲引他說著話。
社戲的煙火好看, 百草園的花快到了開的時候,十裡洋場現在流行賭馬, 幾匹上好的賽馬都關在暨園,回頭不妨去跑跑試試……
他說得耐心細致,暖融燈光裡,小少爺一身鋒銳戾氣的外殼被儘數輕柔剝開。
身上的傷病難受都忽然變得難捱了,不願服輸又盼著能被繳械。林竹冷著臉,被鐘杳圈在懷裡細細拍撫著,指尖小心地牽上鐘杳袖口。
鐘杳低頭,瞳底映開一片溫淡黯然。
……
“卡!”
第二幕終於拍完,林竹長長舒了口氣,精神抖擻地跳下床,跟著鐘杳一塊兒去看回放。
衛戈平扶著機器看了半晌,眉頭卻皺了起來:“差了點兒東西……”
鐘杳沒否認,一手搭在林竹肩上,掌心安撫地落在經紀人的單薄肩頭。
“是我沒找對感覺嗎?”
林竹的戲份始終少,又對導演的要求把控準確,還是頭一次遇到沒能一鏡過的情況,聞言心頭微提:“您說,我再仔細想想。”
“彆的都不錯,就是還是不夠囂張——服軟那一段情緒變化控製的很好,前麵發的脾氣反而被襯得弱勢了。”
衛戈平點點頭,也不舍得訓他,對著大洋彼岸的編劇霍霍磨牙:“也不怪你,有些編劇明明被人叫總編劇,這麼一大段的劇本,居然統共就寫了兩句話……”
鐘杳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林竹有點兒心虛,揉揉鼻尖:“謝謝您……我記住了。”
“彆的都挺好,前期注意一點兒,你的氣勢得和你們家鐘老師旗鼓相當,不能被他蓋過去了。”
衛戈平向來對他頗多信任,沒再多說,一揮手示意化妝上來幫忙補妝,各部門重新就位:“再拍一次沒問題吧?”
林竹自然再拍幾次都行,聞言下意識抬頭。鐘杳一笑,抬手在他頸後揉了揉:“沒問題。”
頭一回因為自己的緣故重拍,林竹原本還有點兒不安,被他這一揉瞬間臉紅心跳,直到補了妝開拍前,整個人都依然還是暈暈乎乎的。
鐘杳扶了他一把,等林竹上床躺好,朝鏡頭頷首示意。
“《無橋》第七十二場第二幕第二次——a!”
……
雖然基本功不差,卻畢竟沒有反複重拍同一幕同一場景的經驗。林竹原本還在擔心會不會做不出來和第一場一樣的反應,鐘杳卻已經把全套劇情又臨場發揮地換了一遍。
直到拍攝結束,林竹的臉色都很好地契合了發燒的人物設定。
這一次林竹已經儘力按著自己能想得到的最大限度發了脾氣,甚至拿捏著力道把板藍根一滴沒落地推到了地上一次。整個人的氣勢也寸步不退地繃緊了,沒有被鐘杳無處不在的氣場徹底壓製下去。
副導演在邊上已看得眼眶濕潤,主動替兩人鼓起了掌。衛戈平卻依然不甚滿意,叼著沒點的煙蹙眉:“還是不對……”
衛戈平琢磨一陣,放開機器起身:“你還能不能再凶他一點兒?”
林竹這一場演下來後背都飆了一片冷汗,聞言一怔,眼睛不由睜大:“還……凶嗎?”
“還凶!整體的情緒表達都弱了,不夠有表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