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竹被特意上好的鬨鐘叫醒, 悄悄從堡壘一頭探身望了望。
窗外還暗著, 抱枕依然好好地支著。
鐘杳似乎始終沒換過姿勢, 仍側身躺著安靜沉睡, 手機隨意扔在枕頭邊上, 電量耗竭的小紅燈正拚命地閃個不停。
林竹有點兒疑惑,起身輕手輕腳繞過去。
鐘杳的手機睡前是他在玩,特意插了充電器,放下時電量還是滿的。隻是待機了一宿居然就已經沒剩多少電量,電池老化的程度實在有點太過嚴重。
看來有必要再換一款續航能力強的手機了。
林竹在心裡添了一項出納, 找到鐘杳的充電器, 替他把手機充上電,又忙忙碌碌著一個個拆掉抱枕運回沙發上,溜回床上重新躺好。
天光一寸一寸亮起來。
今天是殺青戲,兩人誰都沒敢睡實, 鬨鈴一響就默契如常地起了身,換好衣服洗漱妥當, 準備提前去片場熟悉環境。
林竹在屋裡檢查落沒落東西,鐘杳先去開門。剛邁出一步,正好被匆匆回國參與殺青拍攝、剛得知了那一場戲的最終拍攝版本,憤而前來聲討罪魁禍首的編劇撞了個正著。
“我熬夜寫的劇本!熬夜寫的!還在論壇上匿名征集懸賞素材!你對得起我嗎?!”
編劇時差還沒倒過來,暴跳如雷戳他胸口:“我還給你倆打了精裝版的!字體都特意用的雅黑!就為了給你機會!你怎麼, 你怎麼——”
編劇氣得說不出話,正勉力組織著詞彙, 忽然掃見從房間裡出來的林竹。
編劇話音一頓,遲疑著抬頭,確認了一下門牌。
編劇:“!”
編劇的眼神忽然變得意味深長。
“抱歉,殺青宴多賠你幾杯酒……”
鐘杳輕咳一聲,抬手正要開路,編劇忽然轉怒為喜,大力拍他肩膀:“你怎麼這麼爭氣!”
鐘杳:“……”
“挺——挺好,進度挺快。”
編劇善解人意,沒當著林竹的麵多問,拍拍鐘杳的肩,神情慈愛語重心長:“今天你戲份重,有打戲,彆太放縱,腰不能不行……”
“還困嗎?要不回去再睡會兒?”
鐘杳一宿都沒睡著,根本不打算猜測編劇都腦補出了些什麼,一把掩了門,替仍睡眼惺忪的經紀人壓了壓翹起來的頭發:“還是下去吃個早飯?到時候先拍我那場,片場也能補補覺。”
“不困!”
林竹一心隱瞞自己昨天的行動,聞言瞬間打起精神,搖了搖頭:“我還盼著看您最後一場戲呢,這回不能再錯過了……”
想起林竹昨天整整一個早上的沒精打采,鐘杳眼裡也多了些笑意,順著那一撮不聽話的頭發揉了揉,引著他往樓下走去。
被忽視的編劇不以為忤,一路目送兩人到樓梯口,才樂陶陶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片場已經大致搭好,工作人員還在忙碌著四處搬挪設備,爆破師和副導演在對接下去的拍攝路線。兩人吃過早飯,沒過多久就拿到了場務送過來的日程安排。
林竹今天也有拍攝任務,兩人各自被拖走做造型。鐘杳靠在轉椅裡,任憑造型師從頭到尾地折騰細節,睡意又悄然湧了上來。
“鐘老師今天精神不太好,是為了貼合角色特意熬了夜嗎?”
一宿沒睡,鐘杳的狀態再好,眼下也難免有了些淡淡青影。化妝師給他補了幾下,細致撲勻,笑著調侃:“都不用給您多化了,這個效果絕對逼真。”
這一場的劇情是展源被扣留在酒店內,同敵人周旋整夜未眠,醒來後原本打算設法脫身,卻發現地下組織早有叛徒告密、主角已經在暴露邊緣,整個地下組織都有被連根拔起的危險。
展源頭天照顧了小少爺一宿,連夜赴宴,當天就被控製扣留,又是一夜耗儘心力的周旋,人物正該是整部劇裡最憔悴疲憊的時刻。
化妝師難得輪上一次給他化妝,一邊照著造型要求細致處理,一邊忍不住感慨:“現在這時代,圈子裡像您這麼敬業的藝術家太少了。真該讓那些細皮嫩肉的小鮮肉們好好學學,除了一張臉討人喜歡,還剩下什麼……”
鐘杳現在尤其聽不得細皮嫩肉,稍撐起身,輕咳一聲正要解釋,化妝師已經把準備好用以襯托虛弱的白|粉往他嘴唇撲上來:“好,您閉嘴——”
鐘杳:“……”
睡確實是一宿都沒能睡成,倒也和敬業實在搭不上多大的關係。
床再大,塞下兩個人和一排抱枕也畢竟仍有些難度。
林竹身形單薄些,平時占的地方就不算大,睡起來也老實,倒也不至於挨著抱枕,鐘杳手長腿長習慣了,稍一翻身,抱枕就撲通撲通倒了一排。
第三次不小心把抱枕碰倒,又屏息凝神不動聲色地爬起來重新搭回原樣後,鐘杳就始終再沒敢合眼,翻著手機查了一宿的保養攻略。直到聽見林竹的鬨鈴聲,才驚覺竟然已經快要天亮了。
這種理由一樣也說不出口,鐘杳稍一斟酌,謹慎道:“其實隻是失眠……”
化妝師頻頻點頭,一臉的老藝術家果然為人謙虛不表己功:“琢磨劇本嘛,我知道我知道。”
鐘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