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一百一十二章(2 / 2)

“這些年……”

鐘杳嗓子啞了啞,牢牢圈著他,深吸口氣儘力平複語氣:“這些年,都是這麼哄自己的?”

林竹身上輕輕一僵。

鐘杳用力閉上眼睛,忍著胸口刀絞似的疼。

這是他曾經教給十二年前的林竹的東西。

那時候他不知道林竹的身世,不知道林竹的遭遇,隻知道自己麵對的是個柔軟善良都仔細藏在戾氣的殼子裡,會豎起刺紮人,卻也硬邦邦地像被人摸摸腦袋揉揉脖頸的男孩子。

他曾經告訴過林竹,實在難受得厲害,又找不到人安慰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安慰自己……可以自己哄一哄自己。

那時候的他,隻是以為這樣會讓那個尖銳冷厲的孩子稍微放鬆一點兒。

那時他還不知道,原來還有比孤兒院的經曆更難熬百倍的噩夢,就蟄伏在那個男孩子未來的路上。

“好用的……哥,特彆好用!”

林竹有點兒著急,攥住他繃得堅硬如鐵的手臂,連忙解釋:“我也不怎麼用,就特彆難受的時候試試,真的就好受了!我不想你難受,你彆難受了……”

他太著急,不小心一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鐘杳倏而回神,圈著林竹坐起來。單手打開燈,替他輕輕拍撫著脊背,小心地喂了幾口水。

林竹氣息好不容易稍緩,輕喘著抬頭,迎上鐘杳瞳底褪不去的痛楚自責。

林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疏漏。

那些已經塵埃落定、無從更改的回憶,荊棘似的一直反複刺痛折磨的,其實是鐘杳。

越是不清楚,就越是忍不住去揣測,越是揣測,就越被那些蛛絲馬跡的傷口蟄得生疼。

林竹不想讓鐘杳難受,仔細思索一陣,認認真真坐正了身子,迎上鐘杳的視線:“哥,我跟你說說我的事兒吧。”

鐘杳怕他冷,點點頭應了一聲,重新把人抱進懷裡,拿被子一塊兒仔細裹住。

林竹被照顧得既暖和又舒服,忍不住小小打了個哈欠,在鐘杳頸間蹭了蹭,給他講起了這些年裡的事。

林竹講得很細,沒有刻意避諱開那些難受的過往,可也沒放過任何一個閃光的零星細節。

他的少年記憶當然大都是灰暗的,可也不是一點兒高興的時候都沒有。

不說彆的……至少每次收到抱枕的時候,他都是真心實意挺高興的。

一邊給鐘杳講著故事,林竹自己也隱約有所察覺,悄悄按了兩下胸口,又忍不住往鐘杳臂間拱了拱。

一直和鐘杳待在一塊兒,又和鐘家人生活了一個月。他自己都才剛剛發現,哪怕是提起那些曾經疼得錐心徹骨的回憶,好像也覺不出有什麼難受了。

什麼都有了,什麼都滿足了,那些經年未愈的傷口也趁他不注意,一個接一個飛快地封口結痂了。

“這麼算起來,高興的事兒還是挺多的。”

林竹正給鐘杳介紹自己在粉絲群體裡的老資曆,越說越興奮,眼睛亮晶晶地在鐘杳懷裡轉了個身:“哥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好幾次有傳言說你要回去繼承你們家莊園,不打算繼續在娛樂圈待了,每次我們都跟著心驚膽戰的!”

鐘杳靜靜聽著他說,聞言一笑,拿被子裹住經紀人單薄的肩背:“記得,是有一次我放照片的時候,不小心照進來一小塊兒我們家農場,然後就被傳成了莊園。”

現在回想起來,鐘杳依然有點兒匪夷所思:“後來越傳越離譜,聽說我居然都有爵位了……”

林竹那時候年紀不大,還覺得有爵位這件事挺酷了好一段時間,聞言臉上一紅,咳嗽著揮揮手:“反正就是——就是那麼回事。”

“我當時可害怕了,你要是不演戲,我都不知道該去哪兒看你了。”

一心想讓鐘杳不那麼難受,林竹仰著頭,不遺餘力地自我揭發坦白:“但是每次沒過多久,你就又接新戲了。後來我們就放心了,不論發生什麼事,你是不會主動退圈的……”

猜到經紀人的心意,鐘杳胸口暖得發燙,攬住他笑了笑:“我是真的很喜歡演戲,截止到我演不動為止,我都還會一直演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演不動了就去教書,我幫你拿教案。”

經紀人每隔幾天就要溫習一遍兩個人的七十年計劃,早背熟了,高高興興補充:“你要是寫不動板書了,我就給你搬小板凳,你說我寫,我還幫你批作業。”

鐘杳啞然,心底軟得不成樣子,把人攏在臂間,認認真真地親他。

林竹很喜歡這種淺嘗輒止的親昵,也仰頭回應,眯起眼睛:“哥,我的事兒都講完了,你也跟我說說——我是真不記得我說過那些話了,我小時候真中二到這麼可怕的地步嗎……”

比誰都清楚林竹對這一段回憶明晃晃的拒絕,鐘杳挑挑眉峰,徹底被暖和過來的心口也悄悄動了動,故意若有所思:“當初——”

林竹視死如歸。

“當初那件事其實我也有責任。”

鐘杳目光在他眸底一掠,輕笑出聲,刮了下他的鼻尖:“當時我拍得不是太順利,被導演訓了幾次,還險些從馬上掉下來……總之接連出了幾回事。”

鐘杳親了下林竹的眉心,眼底顯出些極久遠的回憶:“所以——對自己也有了點兒懷疑,不知道究竟還能不能繼續乾這一行。”

林竹當然記得這件事。

鐘杳挨訓的事,其實主要還是由他而起。

當時鐘杳發現他燒昏過去,原本說好了由場務送去醫院,偏偏那天場務事多忙忘了,居然就把他一個人落在了休息區半天沒管。鐘杳一場戲下來,轉回去拿東西,一眼就看見了燒得越發嚴重的他。

鐘杳那時候也不過十八歲,也是少年心氣的年紀。一股子火氣上來,戲也不拍了,執意要先送他去醫院,親自守著他輸完了液。

鐘杳秉性端方,拍這一整部戲,也就衝動了那麼一次。

因為這件事,鐘杳被找茬批評了好幾回。

再趕上那個馴馬師玩忽職守不給他矯鞍,險些從馬上栽下去,拍攝的效果導演也不儘滿意,多訓了幾回……一來二去的,鐘杳對拍戲的信心也不是那麼足了。

“那時候才十八歲,也沒係統的培訓過。隻知道我自己是喜歡,能不能做好,有沒有天賦……什麼都不知道。”

鐘杳揉揉林竹的腦袋,一笑:“結果有一天,我剛下戲準備回賓館,路上被我剛認識的那個小朋友給堵了。”

林竹:“……”

從這兒起林竹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不光沒有印象,林竹還隱約生出了點兒不祥的預感。

像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他著急,鐘杳語氣不急不緩,繼續往下說:“他扛著根竹子,很威風地攔了我的路。”

“拍戲那個地方荒得厲害,他給我拿狗尾巴草編了隻小兔子,塞到我手裡,說是給我送的花……”

“很凶的,不要都不行。”

鐘杳低頭,看著林竹笑了笑:“他跟我說——我演的特彆好,他是我的粉絲。”

林竹呼吸微摒。

“他讓我不準聽那些導演製片胡扯,讓我相信自己,要求我必須得繼續好好的演下去,演特彆特彆多的戲,特彆特彆出名……”

鐘杳聲音輕柔堅定:“我那時候就想,我的第一個小粉絲……我不能叫他失望。”

林竹眼眶止不住紅了紅,伏進鐘杳懷裡。

“所以說,要不是你,我當初可能真的就沒信心了。”

鐘杳圈著他,輕輕拍撫:“回去給你看看那個小兔子,我還留著呢,不過不能碰,一碰估計就全飛了。”

“我還會編呢。”林竹吸吸鼻子,“回頭我再給你編。”

鐘杳笑著點頭,揉揉林竹的腦袋,抱著他輕輕放回被子裡。

剛想關燈,被感動得一塌糊塗的經紀人已經回了神:“不對……”

林竹扯扯鐘杳的袖子:“哥,你說的這段回憶裡,好像沒有我說的那句話,也沒說我為什麼不記得這件事了……”

到底還是沒能把人繞進去,鐘杳的手停在半道,輕咳一聲低頭:“真想知道?”

林竹都快好奇死了,渾然不懼地飛快點頭。

鐘杳輕歎口氣,摸了摸經紀人的腦袋:“好。”

鐘杳稍稍坐起:“你跟我說完這些之後,就忽然撲上來,揪著我的衣服領子,拿竹竿威脅我讓我保證,哪怕我火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準把你的事跟任何人說。”

林竹:“……”

“你說——我要是說了,你就再也不跟我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鐘杳誠誠懇懇,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說完這些,你就扛著竹竿,沿著很奇怪的軌跡飛一樣地跑遠了。”

林竹:“…………”

“雖然我那時候還是個學生,還沒怎麼參與過社會上的應酬,不太了解喝酒是個什麼感覺,喝了酒的人又是什麼樣。但是我覺得,根據我們後來的相處,和我後來積累的社會閱曆——”

鐘杳瞄著經紀人的神色,謹慎措辭:“你那個時候,大概率應該是去繞著劇組跑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酒壯慫筍膽·狗尾巴草·告白·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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