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最先有外國運動員熱情地過來打招呼的,卻是項目最冷門的淩放。
其他人就好奇地看著。
最先來的是個德國少年,眼睛湛藍,頭發是淺淺的金色,身板端正,總之,有點兒貴族範兒。
他進門就看到了淩放,和隊友說了一句就過來了,跟淩放用英語交流,打完招呼說:“Ling,上次見麵,賽後抽空訓練的時候,我抱怨天氣,你說要不重心偏前起跳……我試了一次,可惜你回你們的國家比賽去了,沒看到我。”
“怎麼樣?”淩放問。
“摔得很遠。”多麼簡潔精準的描述。
“……嗯,後來有場訓練風的條件類似,我試了下,也摔。”淩放歎了口氣。
“……”好奇旁聽這兩位跳雪運動員對話的其他幾個中國運動員,一時間默了。
“還是值得嘗試的,畢竟迎風時,要儘量延長滯空時間。”德國少年看著淩放說,藍色眼睛裡的神色很認真。
“唔……”淩放點頭,又補充:“訓練還是要注意安全的,埃裡希。”
埃裡希.科赫,淩放已經在洲際杯和出國集訓時見過他好幾次了。
淩放看對方比賽和訓練,覺得他這個年紀已經看得出很有天賦,是個潛在對手。就是訓練時不太看得出德國人的嚴謹內斂,有點激進啊,他偶然說了一句話而已,並沒想到埃裡希直接就開乾了——嘖,畢竟也才17歲呢,年紀輕、愛冒險。
嗯?不過,這評語莫名有點耳熟?
對方笑笑,也輕輕回拍淩放一下,以示:咱們這種激進分子,還是共勉吧(。)
在奧運村3號俱樂部裡,中國代表團的其他幾個運動員看著:淩放身邊那德國人走後,又來了個日本人。
阪本浩二穿著大花襯衫、搞了個朋克風發型,一看就非常浮誇。這日本人直接湊上來拉著他們中國代表團裡長相出眾的淩放小哥哥,親近地咬耳朵,這次的內容,其他人也就聽不到了。
“……淩放,我知道你幾次洲際杯成績不太好,沒關係啊,我懂你,你是還在找穩定的那個、那個點對吧?體重身高在變,本來就不好穩定,”
阪本浩二湊到淩放耳邊,竊竊私語、連帶比比劃劃,“……我理解你,如果找到平衡點,能進步好多,加油啊淩醬!”
?淩放對於最後的稱呼略微皺眉,遲疑了一下,正要說話——
“浩二,教練叫集合!”有同伴叫他,阪本浩二匆匆忙忙穿過自助吧台回去,向淩放丟下一句:“下回聊喲淩放!”
待了一會兒,又有個黑眼圈很重的高高瘦瘦的芬蘭小夥子,帶著兩個隊友來和淩放打招呼。
他還介紹:“這是我和你們說的,中國的天賦型跳雪運動員,Ling。”
兩個隊友都很熱情,“哇,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中國U20的跳雪運動員啊!”很年輕嘛,而且很可愛……呃,是說、很英俊!
不管什麼形容詞啦,反正求合影!
淩放就和他們倆舉著貼了青奧標誌的啤酒瓶合影,他是不喝酒的,就拿著那位介紹人——芬蘭跳雪運動員,克裡斯多夫的瓶子,做了個樣子。
他們不久前在拉姆紹站洲際杯剛見過。
芬蘭跳雪隊的三個隊員走後,淩放那個速滑隊的臨時室友撓撓腦袋,對他感歎:“淩放,我覺得你們跳雪的人性格倒是都挺好的,好像比較佛係,感覺和我們速滑的氛圍吧,就不太一樣!”
聽熟悉淩放的一位隊醫說,還有個法國的跳雪運動員特彆喜歡淩放呢,法國人就是浪漫,那孩子年齡都沒有淩放大,卻次次見到都纏著淩放,據說還送過他玫瑰花!
這在國家跳雪集訓隊都成了趣聞,可惜那個法國小孩兒,似乎沒報名參加本屆冬青奧。
另一個速滑的運動員湊過來附和:“對,我們速滑是隊伍間純同場競速,總歸互相要各種磕磕碰碰。”他的隊友感慨:“尤其某些國家還老玩兒陰的,噫……”
在本屆冬青奧首日的男子500米短道速滑比賽裡,韓國隊又搞小動作,一個“後輩”的負責聽指揮臟人,好讓“前輩”衝第一——真不知道年齡就差半年的小男孩是怎麼分的什麼前輩和後輩。
按速滑青年組隊員們的話來說,這都屬於基操,坐穩,不要驚訝。
幸好,中國速滑隊有三名選手參賽,互相也做了團隊配合,知道同場情況就加強了警惕,最後保住一金,這是中國隊本屆冬青奧首金。
“花滑就還好,大部分運動員之間很友善的,可能是獨立進行的項目都好些吧?”花滑隊的兩位小隊員加入討論。
“也要看每個國家傳統強項是什麼,勝負心有沒有扭曲。我們每次和韓國一個小組時都恨不得輸掉,這樣半決賽還能躲遠點!”速滑隊員說著,臉都皺成了一團,嫌棄得很。
“各方麵的原因都有,”淩放說,“跳雪的話,我知道的韓國運動員們人還不錯,挺拚的。”
前世,韓國國家隊的隊員和淩放一起跳過大夜場,教練還互相和中國隊的教練幫著整理雪板、盯過起跳計速器來著。
目前,韓國跳雪運動員裡在為兩年後他們本國平昌冬奧會備戰的,應該隻有四位,二十歲以下能來本屆冬青奧的……還一個都沒有呢。
跳台滑雪運動員確實少,在亞洲,韓國跳雪從前和中國跳雪水平接近,平昌冬奧幾乎沒有衝獎實力,隻是想爭取打破決賽輪隻有日本選手能進的局麵。
淩放還希望自己搶先達成這個目標呢。
真佛係做不了運動員。不過,體育圈子裡,似乎越是小眾項目,越對同行運動員比較友好親近。
畢竟人就那麼多,還是大周期項目,可能十年、十五年後,會發現一起比賽的還是同一批人,大家都在攀登路上一邊競爭、一邊互相鼓勁,想去看山頂的風景。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這樣想。
淩放原本話不多,坐姿也挺拔,但其實是放鬆地坐在人群裡的。直到他隨意看向俱樂部門口,倏然,他烏黑沉靜的眸光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