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放看著尼諾的眼睛,認真提問:“尼諾,你想過嗎,你到底想拍攝其他運動員比賽,還是想自己站在賽場上呢?”
瑞典的“大堂哥”性格比較直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做男人還是要逼自己一把!”克裡斯多夫從背後捅了捅他,他才意識到這話不對,
“……我沒彆的意思……對不起……”
尼諾沉默了,沒立刻給出答案。這是很慎重的選擇,前者還能接觸跳雪運動,後者意味著換項目,而且……
淩放前世見到的尼諾陽光積極,看起來也很開心,但他沒有跟淩放展示過自己的殘缺。
如果參加殘疾人比賽,則意味著要毫無顧忌地顯露身體的缺陷,努力和健全的運動員一樣,付出全部去拚搏。
作為職業體育人,淩放對這樣的運動員充滿敬意,但無論他還是尼諾本人,都清楚外界很大一部分人對殘疾人體育運動的心態。
大概可以概括成:
“我也知道要尊重、要給鼓勵,但看著怪不落忍的……都不健全了還豁出命去拚獎牌,看著有點難受……掃一眼看到肢體那裡的時候,我下意識就會轉台,莫名不太想看……人都這樣了、還要比賽啊……”
這或許算是某種人性。總覺得體育運動,是盛事和歡聚。這樣的觀眾裡,很多是很心善也很共情的人。他們隻是下意識地,不想在賽場上看到那些無法彌補的缺憾。
更高、更快、更強的無上榮光,似乎隻能分出殘留的、很小的一部分給殘疾人運動員。這種認知,有時比複健和鍛煉流汗、流淚甚至流血的辛苦,都更讓人想退縮。
這畢竟是尼諾要做的人生選擇,淩放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會和其他幾位運動員一樣,說說個人的意見,但他現在,反而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尼諾選擇攝像師的話,以後會乾得很愉快,工作狀態如魚得水。可尼諾心底的向往或許不止於此。
他不太想仗著先知優勢,乾涉這一世的尼諾的選擇。
人,總要麵對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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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底。
尼諾繼續複健的這幾個月間,還會用下載到的國際版wechat,跟淩放聊天。
“有一塊輔助材料取出去,二次手術後,現在又在準備卸紗布和換藥了,每次換完藥都發癢,真的很難忍[委屈emoj”
“癢的話,就是它在努力好。你就想著這是好事。晚上睡前也注意防護,要有意識忍著,注意迷糊的時候也不要碰傷口。”淩放很認真地敲手機回複尼諾。
“好難哦[癟嘴哭哭]”
“要繼續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淩放前世也受過傷,但起碼,他最後肢體還健全,如今想來,也是萬幸。
出於某種程度的共情,淩放這幾個月,會給發信息過來的尼諾回應一些鼓勵和關照的話,甚至還回憶自己前世受傷坐輪椅、嘗試重新站立行走的一些複健小竅門,並且認真叮囑尼諾,一定要聽醫生的話。
尼諾的複健鍛煉在有序推進,但是對wechat軟件的掌握進展飛快,距離下載wechat過去一個月而已,他已經連打滾、蹭蹭、比心、暴走表情包都會用了……
叮,手機響,尼諾又發信息。
“好的好的,那我要睡了。淩!可以給一個晚安抱嗎像是這樣的→[兔斯基熱烈抱抱.gif]”
淩放黑線地放下手機。
雖然知道尼諾也有積極轉移情緒的因素,但是他還是很難適應和人這麼黏糊地聊天,聊幾句得緩緩!
叮,手機又響。
淩放歎口氣,瞄了一眼。
啊,這條還不是尼諾發來的?
“小放,我考試周結束後,想趕到歐洲,去四山係列賽最後那站看你的比賽,想現場看你第一次跳K120大跳台,可以嗎?”發來微信的,是韓墨京。
老韓居然還跟他賣萌,搭配了一張挺可愛的[萌二歪頭笑.jpg]表情。
其實,來看比賽,不需要他同意啊。
“當然啊。”人在德國旅館中的淩放,看著對方的表情包,複製圖片,給對麵回個一模一樣的歪頭.jpg
四山係列賽,是每年冬季賽季的重頭戲。
這是國際雪聯組織的冬季世界杯中,競技水平最高的4站,跳台的現代化水平很高,運維又專業,相互之間的距離也很近,就形成了係列賽。
每年,在奧伯斯多夫、加米施-帕滕基興、因斯布魯克、比紹夫斯霍芬進行四站比賽。
大部分外國運動員,是出行一趟全參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