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勾唇,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跳動著:
“據我所知,你上次插手法國和西班牙談判,已經讓你被法國軍事情報局盯上了?……恭喜,麥克羅夫特,你有的忙了。”
夏洛克的語氣聽不出有什麼愉悅的地方,但顯然這件事情讓他心情不錯。
“真榮幸……我不知道你還會關心我的事。”
夏洛克盯著手機皺了皺眉頭,一邊跳下沙發一邊低低地,飛快地說:
“上次你拜托我黑進法國情報局時不小心看見的——主要是因為你的照片就掛在危險人物首頁,它太大了,紅字,加粗,黑桃花紋……想不看見都難。”
“紅字?加粗?黑桃?”
麥克羅夫特放下茶杯,表情不動,卻恰到好處地表達了他對法國這種行為的不屑:
“法國軍事情報局的網頁做的太花哨了,這樣的種族不足為慮。”
夏洛克在茶幾上四處找筆不到,隻好在黑色moleskine筆記本上用指甲做了一個記號。
麥克羅夫特:“我上星期和你說的希臘半島談判峰會,你……”
“再說。”
夏洛克扔下手機,粗暴地切斷了電腦數據的傳輸源,麥克羅夫特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卻聽不到聲音。
隨即,他化為了一片花白的點。
夏洛克把視頻倒回到之前的某一段。
路德維希的聲音,通過反截取的無線耳機,清晰地傳進夏洛克的耳朵裡——
“……他坦誠不虛偽;他做了許多值得稱讚的事——雖然他自己不這麼認為,但從不以此誇耀……”
“……他對於真相的執著令人感動……”
“……但在我看來,夏洛克-福爾摩斯才是活的最真實的那一個……”
“……可夏洛克-福爾摩斯不是,無論旁邊的人對他有多少嘲諷和誤解,他至始至終都在做他最想做的事,不是嗎……”
夏洛克盯著電腦屏幕,眼睛像倫敦灰色天空下,無波的潭水。
他緊緊地盯著路德維希的一舉一動。
路德維希說話時,習慣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地敲打——這一點和麥克羅夫特倒是很像。
她說話的聲音不斷傳來——
“……夏洛克-福爾摩斯隻要有一個優點就夠了……”
“……而我也不太可能把一個智商超過愛因斯坦的人當做我的朋友——能做室友已經讓人意外了……”
“……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我稱讚他,不過是基於客觀的評價罷了……”
……
夏洛克抿著唇,把這段視頻,從頭到尾又放了一次。
他一邊看,一邊在他的小黑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下一串數字。
然後他把視頻倒回到路德維希離開的那一秒。
屏幕上,在路德維希走後,麥克羅夫特轉過身來。
他背著手對著藏在他身後巨大畫像裡的攝影機,微微一笑:
“看見了嗎?夏洛克,你的小朋友可不是一匹容易被馴服的馬。”
他優雅地坐在方才路德維希坐過的地方,雙腿交疊。
——也是攝影機正對著的地方。
鋪滿半麵壁畫牆壁的巨大壁畫,維多利亞女王的眼睛藏在燈光的陰影裡,垂眉斂目。
在高清攝影機的拍攝下,不要說麵部細微的表情,連毛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好試探一下你的小朋友,夏洛克,如果她愚蠢地隱瞞了今天和我見麵的事,就說明——”
麥克羅夫特的右手無規則地敲打著膝蓋,有時僅僅是顫動,有時是真實的敲打。
他愉悅地笑了。
“——她動搖了,她在認真的考慮是否決定忠誠於我,是否要以一個監視你的間諜的身份,呆在你身邊。”
……
一般人們在說話時做的無意識小動作,該是像麥克羅夫特這樣,毫無規律,隻會隨著說話的節奏和心情的起伏而改變。
而且左右手的動作,不能說完全對稱,也應該相差不大。
夏洛克看著筆記本上的一串數字。
右手——
一,二,三,四,二。
三,四,五,三。
然後她熟練地換指,大拇指穿插到手指中央,開始循環。
左手,則一直在敲擊中指。
……
夏洛克放下筆記本,藏在長長睫毛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把深諳於心的旋律表現在無意識動作中,這在長期學樂器的人之中十分常見。
路德維希敲擊手指的方式,特征明顯。
那不僅僅是無意識的動作,那是一段旋律。
那是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